二次元

卖煤黑和他的儿子

天还没亮张三老汉就站在院子当中扯开喉咙,对着楼上还没亮灯的儿子房间吆喝开了:“石蛋,你还没睡醒是不是?你看天都几点了!”

楼上这才亮了灯,有好长时间也不见儿子下楼,老汉又骂开了:“他妈那个巴子,老子不揍你就不当回事!”他骂着,“噔、噔、噔”地踏上楼梯。

这时儿子石蛋才“吱忸”一声推开了门,嘴里嘟嘟哝哝的走下楼来,同老汉打了个照面。他一下楼,老伴玉秀忙活开了,先是打来冒着热气的洗脸水,又是端来一大碗上面铺了厚厚炒鸡蛋的捞面条:“石蛋,快点吃,吃了饭乖乖跟你爹上窑去,你昨晚说的办塑料厂那事,不是一会半会弄得成的,你就着你爹的意思,听爹的话,再卖几年煤再说。”

石蛋气乎乎地推开母亲递来的面条碗,“不吃了!”说着提上煤球炉子上的大茶壶,出去给小四轮拖拉机加热水,老伴玉秀忙撵到院子里,嘱托张三老汉:“这么冷的腊月天,孩子啥也没吃,你们走到集上,一人吃碗羊肉汤。”张三不停地点着头,应承着。

石蛋赌气地发动着了机器,石蛋妈抱来了两人黑乎乎,尽是煤灰的皮帽、皮大衣,父子二人穿戴完毕,一个开车,一个坐车,那辆四轮车“咣咣、当当”轰鸣着出了院子,驶上寒冬清晨的大马路。

张三同玉秀结婚,已经过去二十二年啦,如今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二十二年,张三和玉秀过得平安太平,张三在十五年前扔掉了毛驴车,換上了拖拉机拉煤卖煤,有了机械化,拉得多卖得多钱也赚得多,在村子里他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有钱户啦。二十二年,他的老母亲在前年过世了,二十二年,他唯一的儿子石蛋都二十岁啦,人生的规律就是这样,老的去世,少的长大,这使张三常常感叹:岁月不饶人呀!

他儿子石蛋,今年刚滿二十岁,可他开四轮干卖煤这行当却干有五年啦。那是他十五岁那年,正上初中三年级,在学校因同老师吵嘴,一气之下卷铺盖回了家,说啥也不上学啦。儿子不上学,张三不仅不生气,反而开导儿子,他说:“石蛋,这学上的多没有屌用,不上学跟着爹卖煤吧,别看这煤又黑又脏,可咱发家就是这又脏又黑的煤发起来的,龙生龙凤生凤,卖煤黑的儿子钻煤洞,这是命呀!给!爹先给你二百元卖煤钱,你大把大把花花,这卖煤钱是不是和那当官的钱一样花。”

为了石蛋上学,学校老师来张三家跑了好几趟,都让张三给挡了驾。从十五岁起,石蛋就成了张三卖煤的搭档,小伙计,久而久之,这一带把张三父子叫成“老卖煤黑”和“小卖煤黑”。

张三自有了儿子作帮手,这生意更得心应手了,父子二人辛苦一天,每天会收入百十元。这几年石蛋也满听话,爹叫干啥就干啥,从不说苦说累,可就是花钱大手大脚,吸烟喝酒样样都会,张三也不计较这些,孩子下力挣的钱,就该让他花。

可是昨天晚上,父子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战争”,并且很激烈。儿子同他的争吵令张三很是纳闷,很是不解,儿子怎么会说变就变呢?变得执拗不听话,昨晚的争吵是从张三准备处理这部小四轮开始的。

张三原来玩毛驴车玩的就很好,玩拖拉机玩得更内行。一辆新车,他最多玩两年,一到两年头上,他就九五半价处理掉,再换新的。他的理论是一部车用二年后,出过大劲,这以后三天两头要修理,耽误生意,还没有換新车划算。他开的这部车到两年头上了。

昨天晚上,父子二人把一车煤卖完,天已黑了。二人到家后,停住车,洗了脸,石蛋妈就端上早烧好的饭菜,张三又从塑料袋里抖落出路过镇上带回的卤猪耳,卤猪蹄,还有卤尾巴,石蛋妈把这几样装上盘子摆到餐桌上,餐桌上有七、八个菜,三口之家的晚餐也算得上丰盛。石蛋妈给老公和儿子每人斟上一大杯酒,天气冷,跑车人喝二两酒是有好处的。父子二人都喝了几口,张三啃着猪蹄,啧巴、啧巴嘴说:“石蛋呀,咱这辆车南庄刘林要,我看五千元卖掉算啦,这下边再买啥样的,我听你的。”

“听我的?我说这拖拉机就别买了,卖煤这活我不想干啦。”

“咋啦?我看你是让卖煤的钞票撑二糊了,这活咋啦?咱正大光明的挣钱,有啥丟人,这多年来,咱家吃的用的,哪样不比别人强,前头院你成大哥,背个公文包做大生意,年年做年年赔,欠银行债还不了,今年过年都不敢在家过,那样好吗?我们这生意稳赚不赔,你二十岁了,该找老婆了,人家玲子撵着追你,你始终不吐口,玲子那姑娘多好呀,就是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这媒茬多难遇呀,你说这卖煤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有啥不好?”

石蛋停住了吃喝,放下筷子说:“爹,我没有说卖煤不好,卖煤丟人,现在别人家都在上项目办企业,我们家也办个小工厂什么的,一可以挣钱,二可以帮村里贫困户找活做做,这样不也很好么!”

“办啥 厂,咱父子文化没文化,技术没技术,咱就是一辈子卖煤的命;你小子要是觉得花钱不方便,咱爷俩干脆话说明,我给你开工资,每月三百元,相当现在县长工资,你说中不中?”

“爹,我不是花钱的意思。”石蛋分辯说。

“啥意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屙啥屎,你还是嫌脏,嫌名声不高。”

“你说啥就是啥,反正卖煤这活我不干了。”话说完,石蛋撂下筷子就上楼睡觉去了。

儿子走了,张三也没心情吃饭了,晚餐不欢而散。

石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今年整二十岁了,青春的骚动常困扰着他。他看到村里和他同龄的热恋男女一双双,一对对相携相跟,使他好眼谗。他也到了恋爱年龄,在村里他还没有女伴,整天就是拉煤,卖煤,吃饭,喝酒,睡觉,他多想有一个如意的女伴,两人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说着知心话,可是村子里漂亮姑娘,谁会看得上他这个一身煤灰的“卖煤黑”呢?

是前天,他没去拉煤,在村小卖部门口碰到了村长的女儿金花,金花和他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他中学辍学了,金花上到高中毕业。现在的金花已长成漂亮的大姑娘,她见了石蛋喊住了他:“石蛋哥,你有事情吗?”

“没有呀!”石蛋有点惊喜的回答,这么几年来,她们没在一起说过话,虽然石蛋心中一直想着她,两人也会偶然碰上面,但金花从没搭理过他。石蛋不怪她,他认为自己不上学了,两人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自己配不上她。石蛋没有想到,今天金花会主动同他说话。

“你如果没事,我们去河边走走,可以吗?”金花落落大方地说。

“当然可以。”石蛋有点受宠若惊。

他们村子的北边是条温柔平靜的小河,河边靜极了,只有风吹白杨树叶子的沙沙声,金花开口了:“石蛋哥,你滿意卖煤这个职业么?”

“咋说呢,咱在农村不干这个又干啥呢?”石蛋无奈地说。

“有好职业,就看你干不干?”

“啥好职业?我能干吗?”

“你能,最近我在郑州科技中心找到了一个好项目,是办个小型塑料厂,生产农村需用的塑料水管,这个厂由村里领头办,由于资金不足,想请你们家也算一份,入股分成,你看中不中?”

石蛋犹豫了,“我们家是我爹说了算,我怕当不了家呀。”

“那要是那样,你回去给你爹做做工作,啥时侯愿意,我等着你。”金花莞尔一笑,露出一口白珍珠般的白牙齿。

那个夜晚,石蛋失眠了,他眼前晃动着金花的影子,耳边响着的是金花的声音,这父子之间的争端就是由此而引起的。

张三的小四轮拖拉机由儿子石蛋驾驶着,他躺在车斗里,拖拉机“咣咣、当当”奔跑着,老汉在车斗里晃来晃去睡着了,半晌功夫,拖拉机已来到群山旮旯里的煤窑上,这里是小煤窑连成片的矿区,井架一座挨一座耸立着,这里地上撒的是煤,建筑物上覆盖的是煤,这里是黑煤的世界。

在这黑煤的世界里,有一两层的小酒楼特别耀眼出众,因为这酒楼是用红色瓷片给包装起来的,虽然外边覆盖了黑色煤灰,但依稀显露出红色的原装,因而与众有些不同。酒楼的门开了,女老板周嫂出现在饭店门口,二十二年的岁月过去,当年红机瓦房的“周嫂饭店”已变成了“周嫂酒楼”,周嫂比二十二年前胖了许多,老了许多,头上已有了一半白发。

周嫂刚开开饭店门,就远远看见张三父子的拖拉机来拉煤了,这父子是“周嫂酒楼”的常客,拖拉机到饭店门口时,周嫂向石蛋摆了摆手,石蛋停了车问:“周婶,你有事吗?”

周嫂说:“你爹呢?”

没等石蛋回答,张三在车斗里一下坐了起来,周嫂说:“他三哥,有点事想同你商量一下,你让石蛋先去装煤吧。”

张三下了车,对石蛋说:“你先去装煤吧。”

石蛋没说二话,开车去煤场了,张三同周嫂进了饭店。

二十二年前,张三同玉秀结婚后,不是同周嫂断绝了关系吗?当时是断绝了来往,张三也不再来周嫂所在的这个矿区拉煤了,可在五年后,周嫂结交的小包工头大金牙在煤井里被砸死了,连续两个男人都死在井下,周嫂剋男人的名声大震,没有男人敢再同她交往。

周嫂是个要强的,敢做敢为的女人,她不相信自己是剋星,不是自己剋死了男人,人什么时侯死,人死在那里是命运注定的。大金牙死后,她下决心不再找男人,她又同张三交往上是张三在矿区里听到了人们对周嫂剋死男人的舆沦,这舆论对周嫂很不公平,张三心里很憋气,又对周嫂处境十分的同情,毕竞他们在一个床上睡有半年之久,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在一个傍晚开着四轮拖拉机去了周嫂的饭店,此时周嫂饭店已是“周嫂酒楼”了。

周嫂见张三六年后又进了她的饭店,她冷冷地说:“哟,这不是稀客么,是那股风把你给刮来的,六年都不敢来,躲着不见我是为啥?”

“只能说是一言难尽呀,话不多说啦,只想吃你烧的菜,喝上二两。”

“好,你上厨房给我帮帮忙,咱俩做一桌好吃的,我也喝二两。”

很快,两人做好了一桌菜,周嫂把店门关了,门口挂上“暂停营业”牌,二人正二八经的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两人话多了起来,周嫂说:“你个负心汉,把老娘玩够了就一走了之?”

“没有办法呀,我娘那时侯在老家定的媳妇就住我家啦,我不要也不行呀。”

“我没说要你要我,这五、六年你还是在拉煤,却不敢见我一面,你知道这几年我怎么过来的吗?”周嫂说着,禁不住泪流满面,张三忙走到周嫂面前,用餐巾纸抹去周嫂的泪痕,周嫂一把抱住了张三,“他三哥,你以后还敢跟我来往么?”

张三双手抱着周嫂的头,脸贴在她脸上,“怎么不敢,人家说你剋男人,我张三不怕,我要同你相好到白头。”

……

从此,他们两人又交往在一起了。

今天周嫂喊住张三是想同他商量一下,她有心把酒楼再扩大扩大。周嫂酒楼现在这样子不是蛮好吗?是蛮好,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周嫂想什么呢?是女儿玲子已二十三岁了,高中毕业后就回母亲的饭店帮忙,一直到如今。在这矿区,在这醉生梦死的“挖煤黑”人群中开饭店,孤女、寡妇的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她今天叫住张三,就是要向张三摊明一件事,她要张三父子和她合伙开大这个饭店,她要男人就是为撑门面,她和他相好二十多年了,这矿区的人都知道周嫂有一个卖煤的男人,二十几年了,这相好要公开,她要他来做周嫂饭店的男老板。

在酒楼里,周嫂对张三吐露了真心,可张三还是犹豫了,他说:“他周嫂,我本来计划把旧车卖掉换新车的,你有这个计划也很好,不过我得同石蛋妈和石蛋商量商量,咱俩相好这么多年了,现在只有石蛋他妈不知道,我们要是合伙开饭店,如果传她耳朵里,那母老虎闹起来可不得了。”

“他三哥,你同我睡在一个床上时你咋没想到你还有只母老虎,这我现在用到你了,你往后退,我和你好了几十年,为你背着黑锅,受别人闲言碎语,我都挺过来了,如今……怪不得人说半路结交的男人靠不住,靠……不……住呀!”

周嫂说着、说着,止不住热泪洗面,痛哭起来,这让张三忙不迭的左劝右劝,甜言蜜语地安慰着她。

周嫂的女儿玲子见妈妈和张三在说悄悄话,她就早早地跑出了酒楼,她在煤场附近找到坐在一墙根处晒太阳的石蛋,“石蛋,你一个人坐这里在想什么?”

“啊,是玲子姐,我想啥呢?想着咋卖煤呗!”

石蛋笑着回答,玲子不客气地坐在石蛋身边。

自石蛋随父亲上窑拉煤以来,两个人就认识了,玲子比石蛋大三岁,她老是对待弟弟那样照顾石蛋,相处时间长了,两个人都长大了,玲子心里就老有石蛋的影子,一天不见都怪想念的。石蛋自认识玲子后,他一直是把玲子作亲姐姐看待的,玲子的对他好,到近一年是超出了姐弟情份,石蛋也觉察到了,但在近二年石蛋也晓得了父亲与周婶不同寻常的关系,老一辈之间的事情,作为晚辈也没法管,作为男子汉他也不便把这些事传说给母亲,父亲拉卖煤这么多年,这么辛苦,能另外有个女人照顾他,帮助他,这也是有情可原的。同时周婶对石蛋如对自己亲生的一样,这让石蛋很感动,父亲只要顾家,对亲生母亲也好,就随他去吧,生活本身是一团麻,谁个神仙也是理不直,理还乱。

共 95 1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这篇作品让编者有此感叹。作者开篇就设计了主人公张三父子间的矛盾,突然叛逆的儿子让张三无法接受,而对于儿子石蛋来说,这个矛盾代表了他对自己人生的重新思考,代表了他对美好爱情热烈追求。而张三又被老情人邀请一同开酒店的事情纠缠,于是这矛盾进一步升级,儿子以揭露父亲情事的诡计争取到母亲加盟,从而既完成了自己的梦想,也让父亲完全从畸形的情感中脱离。当石蛋以成功证明了自己的选择,他也非常理解父亲对人生过往的留恋,结尾的留白,别有韵味。非常接地气的一篇作品,可以从中看出作者深厚的生活底蕴,感受到作者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对人物贴近生活原型的塑造。【:瞳若秋水】【江山部·精品推荐01407 108】

1楼文友:- 0 10:21:22 感谢钱江老师的支持,您的作品厚重、深刻,人生的意义在情节之间深入浅出,引人思考。 秋水横波远8 62 91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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