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杂家退休散文

1999年，我的高中语文老师黄立川来襄樊探望他的亲戚——燃化局局长秦银传，顺便和老秦一起来我家看望我，老秦原本是我的老朋友，我非常高兴，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中午，我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我的恩师。

席间，黄老师问我还记不记得大冶一中低我一年级的同学罗辉，我说还有印象，那时他很瘦小，而且头有些扁，大家都喊他：“罗扁头”。但是他的学习是出了名的好。1966年高中毕业，因为遇到文革，高考取消，他们那届学生都回乡了。

“罗辉现在就是你们襄樊市市长哦！你难道不知道？”黄老师问我。

“哦！市长罗辉，长得高大威猛，那我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当年的小罗辉了。”我有些吃惊地回答。

于是黄老师向我介绍了罗辉后来上了华工，毕业后又考上了华工研究生，最后从政，几番升迁，就当了襄樊市市长。并且说，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他说这话时，我也没有在意，我是个清高的人，一般不愿“攀高枝”。

后来黄老师又去市政府看望了罗辉，向他说起了我也在襄樊工作的事。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没过多久，一天，罗辉抽空来到市科协，首先到办公楼二楼找到科协主席们，说是想看望一下老校友李镜吾，几位科协主席赶紧陪着他来到一楼组宣部我的办公室。有人在场，我们也只是寒暄了几句，坐了几分钟，罗辉说还有公事，告辞了。于是我们送他上了车。

又过了一段时间，科协主席们告诉我，市委组织部给科协一名副县级干事（就是调研员）的指标，虽然是非领导职务，但是比科级毕竟升了一级，可以享受科协副主席待遇。我的资格和任职条件刚好符合上级要求，经过科协党组研究，对我进行了民主测评，我以全票通过。于是科协党组向市委组织部上报了我。

不久，市委组织部下文，任命我为市科协副县级干事，随之工资升了三级。我真的不知道，这次任命，是否与罗辉有关，反正是天上掉了一个馅儿饼，我就高高兴兴地接受了。其实我知道，我的工作业绩和水平何止一个科协副主席呢？198 年，市委组织部就派出小组考察我，准备升任我为局长，被我谢绝了，那时，我是一门心思在讲授日语、写书、翻译上，现在任命个副县级干事，是实至名归的事了。

科协为了筹备“市科协第五次代表大会”，临时任命我为市科协代理秘书长，增补我为市科协常委。我一下子变得“有职有权”了。

2000年春，我受罗辉市长委托，作为组长，带领襄樊市科协科技联络组访问浙江大学，寻求襄樊市与浙江大学“产学研”的协作，引进浙江大学的科技成果。代表团成员有，赵世举——襄樊学院院长，郭茂咸——物资部襄樊物流所（其前身就是浙大校长潘云鹤当年创办的襄樊自动化所）副所长， 红——襄樊民营大力公司董事长，付君——襄樊市仪表元件厂总工。

飞机降落在杭州笕桥机场，浙江大学校长潘云鹤的秘书在机场迎接我们。在去浙大的路上，我回忆起潘云鹤在襄樊的一幕幕。

潘云鹤，杭州人，上海同济大学毕业，学的专业是建筑，我们虽然不是同校，却是同届毕业。1970年，他被分配至襄阳地区管辖的南漳县钢铁厂工作，专业完全不对口，他每天在捡废钢，干着十分辛苦的体力劳动。每天晚上他在路灯下自学电子技术，日积月累，终于学成。于是他给当时的襄樊市委书记曹野写了一封信，希望襄樊市推广电子技术应用，曹野慧眼识英才，将他调入襄樊，任命他为市科委副主任，组建襄樊市自动化研究所。我在1976年调入襄樊时，他已经是襄樊自动化所所长了。他是领导，而我只是一个技术员，我们很少交谈，但相互间欣赏，也许是惺惺相惜吧！1978年，他毅然辞职，考上浙大路甬祥研究生，在计算机人工智能领域取得了杰出的研究成果。嗣后，一帆风顺地当上了浙江大学校长，在全国第一个开展兼并学校的活动，将浙江农学院、浙江医学院、杭州大学等并入浙大。使得他闻名全国，在全国各名校掀起了兼并院校的高潮。他被增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共中央候补委员。

到了浙大，我们下榻灵碧山庄宾馆。晚上，潘云鹤在百忙中抽空宴请了我们一行。他还是那么魁伟英俊，潇洒斯文，像接待老朋友那样接待我们，与我们合影留念。晚餐后，他又步行送我们到灵碧山庄我住的房间，和我们促膝相谈。他在仔细地询问了襄樊的老领导和老同事以后，问到了与我分别后的工作情况。于是，我送上了我写的几本书和诗集。我说：

“你已经是工程院院士，浙大校长，名震全国！我们都是同届毕业生，与你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哦，惭愧得很哪！”

“镜吾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彼此彼此，都差不多的。如果说我有些成就，那也只是我专攻一个专业——电子技术和计算机；而你虽然是努力了，但你关注的专业过多了，比如，你又搞铸造，又搞，还搞过文学创作，又搞日语教学，搞翻译，还写诗，还从政，当秘书长，你是‘杂家’，精力分散了，很难在哪一领域搞出突出的成果。”

潘云鹤一席话说得我心服口服，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这一生虽然努力拼搏，敢为人先，但与所取得的成果不对称。我坐失了1978年考研的机遇，坐失了1984年到《深圳特区报》工作的机遇，留在了一个变得保守的地市级城市的科协工作，这个舞台太小了，条件太有限了！这个舞台需要的是“一马当十杂”，需要的是“杂家”，而不是专家。

我沉吟了一会儿，引用了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的一句词：

“唯唯，否否，不然！”我接着说：

“国家需要像你这样的高层次的专家，也需要像我这样的低层次的‘杂家’嘛！”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们送潘云鹤到灵碧山庄门口，他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上了汽车。

随后，我没有进宾馆，而是独自一人到不远的西子湖畔散步，心里还在想着潘云鹤的对我评价的一席话，他的话对我的一生作了总结。我已经55岁了，快要退休了，这之前，我从未对我的一生认真地反思过，他的评价，令我震惊！

看着西湖的灯影美景，月沉碧波，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我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惆怅。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觉得潘云鹤的话又对、又不对。对的是，我这一生确实是将精力分散了，没有把精力集中到一个专业上；而不对的是，我即便是把精力集中攻一个专业，也未必能够取得潘云鹤那样的成就，尤其是我学的铸造专业——是夕阳产业。

诚然，内因是成功的依据，外因是成功的条件。潘云鹤，雄才大略，智力过人，自身的奋斗目标明确，艰苦卓绝，从不懈怠——这是内因；再加上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是外因，所以才有此成就。就拿当年襄樊市科委70届“四才子”来说，张乃宁，虽然考取了丁肇中研究生，随丁肇中去德国高能物理实验室工作学习了两年，回国后，在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工作，但是我国没有德国那样的先进的高能物理回旋加速器，‘英雄无用武之地’，据说他后来下海经商了；张天序，考取华工计算机系研究生，毕业后也只当了华工计算机室室主任，都没有达到潘云鹤的高度。不是他们不努力、也不是他们专业目标不明确，而是他们没有潘云鹤那样的外因。

我又想到了老家大冶儿时的伙伴们，他们中的大多数因受龙角山铜矿工业污染，先后罹患癌症去世；又想到大冶一中的同学们，除了罗辉，也没有几人在事业上登峰造极的；接着，又想到西安交大的校友们，大多数虽然事业有成，但他们也只是默默地为国家作出贡献，少有出人头地，声名远播者，他们的业绩鲜为人知，他们的成果变成年轻人的铺垫，伴随着时过境迁，岁月流逝，他们的成就被人们淡忘，他们的名字被逝水湮灭。呜呼噫嘻！时耶命耶？从古如斯！

而我算是幸运的，我是为当教师而生的，我有幸于80年代的10年里，在全国各地讲授速成科技日语，在教学、以及编著日语教材中，我的各种“歪才”和“专业”都淋漓尽致地、综合地发挥出来了，我实现了我的人生价值！

我应该、而且必须给自己的一生有一个明确而公正的估计和总结。当然，与潘云鹤比，我是比不上的，且夫天地之大，位各有主，所谓功名地位乃是过眼云烟，我又何羡乎？即便是1978年我考取研究生，1984年我调到《深圳特区报》担任，但我将错过了80年代整整10年的日语教学的机遇，那遗憾也许会把我的肠子悔青了！想当年演员徐少华辞去出演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唐僧一角，而去上大学，到后来一事无成，就是例证。

我忽然又想到了女儿对我的评价：“老爸！您是学理工科的，在理工生中，您算得上是优质文科男；倘若您是学文科的，那么在文科生中，您算得上是优质理工男。”想到这里，我感到今生无悔！就完全释然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回灵碧山庄睡觉。

翌日，潘云鹤派浙大教学科研处处长带我们参观了浙大主要学院、实验室、校办工厂，收获颇丰。接着，又派他的秘书陪我们游览了西湖、灵隐寺等景点。

2000年妻子已经55岁，到了退休年龄，退休回家休息了。一开始她有些不适应，有些失落。我尽力抽空陪她玩。200 年，儿子、女儿先后结婚成家，然而姥姥年事已高，不能做饭了，妻子又不谙家务，于是我当机立断，向科协党组写了提前内退的报告。很快获得批准，就此结束了我的职业生涯，回家当了“家庭煮男”。

2005年，我办理了正式退休手续，开始了我的退休生活。

共 57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作者一开始就记叙了高中校友襄樊市市长罗辉突然来访，自己才得以升职副县级干事的职务，体现了作者在官场上的淡定——“不求做大官，只求做大事”的心态。接着叙述了作者带领市科协赴浙江大学联络小组到浙大会见老同事浙大校长潘云鹤的故事。与潘云鹤的谈话，以及作者在西子湖畔对自己一生的反思和评价，都十分中肯。体现了作者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读者可以看到，作者的一生是在不断奋斗的，是卓有成就的，文字流畅，叙事简洁。。【：秋觅】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7:27: 6 退而不休，家事主力，老当益壮；回忆往事，感悟当今，书写文章。

2楼文友： 09:22:17 不看不知道，看了还真吓我一跳。老师的一生是辉煌的一生，老师的才学令人敬仰！您退休了日子也是风风火火，您在家里是主管，在社里是骨干 不多说了，祝您幸福安康！

回复2楼文友： 10:1 :2 谢谢雪儿的评论！我十分怀念西安，怀念交大，是交大培养了我自学的素质和张扬的个性。

回复2楼文友： 16:44:0 谢谢雪儿的评论！我还要向你学习呢。你们在为生活打拼的同时，努力创作，圆自己的文学梦，我为有你这样的文友而自豪！

楼文友： 09:5 :1 欣赏先生对人生的态度，也祝愿的先生的退休生活多姿多彩。 我心了然，净手焚香，佛在我心，你在我心。

回复 楼文友： 10:16: 北方在病中还给我写评论，真让我感动！谢谢你，多保重。

4楼文友： 07:1 :11 200 年，儿子、女儿先后结婚成家，然而姥姥年事已高，不能做饭了，妻子又不谙家务，于是我当机立断，向科协党组写了提前内退的报告。很快获得批准，就此结束了我的职业生涯，回家当了 家庭煮男 。欣赏问好！

5楼文友： 20:45:24 人生事业成功与否，这个标准是什么，真的很难界定。做了名人，当了大官，可谓是成功人物；做一个凡人，也不一定就是失败的人生。这方面，各人的起点、条件和机遇都有着非常微妙的因素。以我看，是否是成功的人生，就看自己是否努力了，是否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只有经过努力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即使非常平凡，也不失为成功的人生。取得名、权，必须要与天时地利人和相配合啊。我们不能说，那些为了实现理想社会而奋斗的烈士，是失败的人生吧？李镜吾的人生我认为是成功的，因为他奋斗了，而且很有成效。向你祝福，退休后你的奋斗目标，大约是书写人生了，我预祝你写得圆满成功！

回复5楼文友： 16: 7:54 谢谢河杨对人生成功与否精辟的解读。谢谢你的夸奖！

6楼文友：- 1 20:06:11 哥子是天子骄子，一生卓有成就，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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