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蹒跚看世相散文

吃过早饭，我得去买菜。搬了新居，我们不再去银行吃食堂。

买菜一般比较简单。隔几天买点肉，猪肉只要0.68元一斤，我家经济困难，不可能天天吃肉。倒是经常买肉骨头，8分钱一斤。不少人说，我的病最好多吃骨头；况且，吃完晒干，可以卖钱，也是8分一斤。买得最多的蔬菜是豆芽、茭白和芹菜。

腿不好，走得自然慢，加上那时多游行队伍，常常被堵在街上动弹不得。

边走边看世相。我就是用这种方式接受“文革”教育的。

三思桥头新华书店门口，是最繁华地段，经常发生交通堵塞。

有天清晨，也许还早，行人不多。突然过来一队步伐整齐的红卫兵，男的女的都有，草绿军装红袖套，领头的还高擎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让我油然想到那四个字：飒爽英姿。

好羡慕！

正看得发呆，女红卫兵挥手一扬。刹那间，传单满天飞。

一张传单正好落在了我手中。

这才知道，他们是去井岗山步行串连。

大量的红卫兵四出串连，运输压力巨大，便有红卫兵发出倡议——步行串连，很快得到了不少小将响应。

这一队，显然也是切实的践行者。

望着他们的背影，陡生敬意。

于我，心下还有别样情愫——他们是我同龄人，天天行走，跋山涉水，我呢，走上那么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唉！

文革的风暴越刮越猛。

1966年12月9日，诸暨中学“一二九战斗兵团”在大操场主持召开了“揭批诸暨县委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大会”，强令县委书记周林作检讨。会上，造反派组织间发生抢夺话筒的争吵斗殴。

那边还在开批斗大会，新华书店门口的竹篱笆墙上已经出现攻击批斗大会的大字报，称他们是“假批判，真保皇”。

有一张大字报特别搞笑，题目为《马克思答燕妮问》。

大字报的全文如下：

您认为一般人最宝贵的品德——纯朴

您认为男人的最好品德——刚强

您认为女人最珍贵的品德——温柔

您的特点——目标始终如一

您对幸福的理解——斗争

您对不幸的理解——屈服

您能原谅的缺点——轻信

您最讨厌的缺点——逢迎

您讨厌的人——马丁?塔波尔

您喜欢做的事——啃书本

您喜欢的诗人——莎士比亚、埃斯库罗斯、歌德

您喜欢的散文家——狄德罗

您喜欢的英雄——斯巴达克、刻卜勒

您喜欢的女英雄——甘泪卿

您喜欢的花——月桂

您喜欢的颜色——红色

您喜欢的名字——劳拉?燕妮

您喜欢的菜——鱼

您喜欢的格言——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

您最信奉的箴言——怀疑一切

大字报的作者，还特意把最后四个字——“怀疑一切”写得特别巨大。很显然，他的目的，只在这四个字上。

多年之后的今天，才得以了解到这一份“答卷”的来龙去脉。

一份资料上有这样一段话：“在马克思完成他天才而具划时代意义的著作《资本论》第一卷时，她女儿利用这难得的轻松时间，让伟大的爸爸填写了一份珍贵的调查表。从这一问答当中，我们可更直观地悟得革命导师那深邃而迷人的品格。马克思的自白共有三个文本，其主体内容相同。”

马克思“怀疑一切”的本意，是说在没有真正认识一个事物或现象之前，必须以怀疑一切的态度去作科学的思考分析。可以这么说，没有怀疑，就没有科学的发展，更没有人类的进步。

当时，显然有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中间，显然也包括我。

我想，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怀疑一切？

我的直觉是，一定是有人在恶意造谣。

果不其然，很快有了回应的大字报，题目居然是：“《马克思答燕妮问》是株大毒草！”

这个人的看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很快，又有人贴出了另外一张针锋相对：“《〈马克思答燕妮问〉是株大毒草！》是株大毒草！！”

哈，这什么呀？都成绕口令了！

一时间，出现了无数类似的东西。

有个人在头一张大字报下面，用钢笔字写了一行字：“你还要怀疑你是不是你爸爸养的呢。”

唉，乱了，真的是乱了！

不过，慢慢的，我看出了一点门道。

“答燕妮问”的大字报，怀疑的是召开“一二九”大会的“一二九兵团”。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诸暨的文革两大派别慢慢明朗化。

太平桥桥面，出现两排用白漆刷成的巨大文字：

“打倒周林！火烧杨士安！砸烂石永良！气死卢步阳！”

一派声称，他们夺了县委的权。

另一派声称，对方是假夺权，真保皇。

游行队伍更多了，内容却发生了变化，主要的是相互攻击对方。大家都在高喊口号攻击人家是老保（保皇派），声称只有自己才是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的真正的造反派组织。

造反派忙于夺权，忙于攻击对方，反把牛鬼蛇神放在了一边。

出于种种原因，也有不少人并不热衷于此，比方我，那些日子里，没有 澎湃，没有热血沸腾，只想在新的环境里静静生活，企望自己的身体有朝一日能够康复。

1966年最后那几天，就这样过去了。

共 178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文章描述了文革时期一派混乱的景象，串连、贴大字报、批斗会、分派、唇枪舌战等。这样的描述带人们重新走回了那样的年代，以此让人们对那个浩劫的年代作更深的思考。欣赏阅读。问好作者！【：蓝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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