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华生活象征的里兹饭店也在广场附近

 
      旺多姆广场是巴黎繁华奢侈的缩影，广场上汇集了各种驰名的珠宝商的精致小店和些大的奢侈品公司的办公楼。豪华生活象征的里兹饭店也在广场附近。广场的一幢古老的楼里的一所公寓，据说是香奈尔女士生前居住过的豪宅，只有王公贵族或香奈尔这样的商业精英才有权亲近这一黄金地段。其他的平民只能驻足观赏着巴黎无尽的奢华。但就是这些来往的平民大多也都是富裕之人，手里提了路易威登的手袋，脚踩着巴利的皮鞋，身披裘皮大衣的贵妇人最爱逛广场，陪伴他们的是皮肤保养得如婴儿般嫩滑的富翁们。
 
      除了华丽的商店，许多与奢侈品有关的各种公司也相继在此租下了办公室。他们需要雇人时，打个响指便有成千上万的求职者趋之若鹜。想想吧，在旺多姆广场的一幢老楼中办公，周围被富贵包围着。在不远处的里兹饭店里会有如戴安娜公主或威廉王子一类的贵仁下榻。那些权归之人会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仿佛下班下楼时说不定在广场上就能撇上一眼他们从凯迪拉克中钻出来的娇美的身影。这样的办公环境让干都行啊。啊！旺多姆广场 整个名字都散发着金钱权力地位香车美女的一种混合的迷香气。
 
      芬无疑从一贴广告中发现公司的联系地址为旺多姆广场。这个广场她才去过两三回， 但她很清楚广场代表着些什么。她欣喜地向公司投去简历。能在旺多姆广场上班，这是无上的荣誉。那家广告公司的网上业务相当红火，他们的目的就是准备把在发财的财主们的腰包给掏个干干净净，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把腰包里的钱往他们公司大把大把地投入。公司老板是有远见的，芬想。而且公司准能赚到许多的钱。它的广告客户多是高档奢侈品公司，从高级服装到香水珠宝等等公司选址贵极了的旺多姆广场，不是理由的。单是广场的房租报价一个月的租金就够养活一大笔无家可归的人了。况且，各种税收一定也抵不了，这样的话，公司雇人是否能开出话豪华的价格呢 ？芬还将信将疑在揣摩这样的豪华型的公司的薪水是否也是同样豪华级的。 直到她接到面试通知去赴约会后，她才找到了答案。
 
      芬赴约的那天早上，把她最贵的一套行头翻了出来，真丝的绣着荷叶边的花裙子，意大利款式的尖头皮鞋。皮鞋上缀着一朵黑色的装饰花，丝绸的短袖衫。芬虽然打扮不出大福大贵的样子，但整齐时髦的样子也算说的过去。当她坐在地铁的车厢里时，心里别别扭扭的，旺多姆广场不只是做观光客的话，大概该开着宝时捷或是法拉利的。她的确在广场周围见到过不少的名车。她想象以后如果天天乘地铁去那金钱世界，多半将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怪人之一。为此，她莫名奇妙地开始担起心，并感伤起来。她想着要去学开车的事。。。。开往广场的一号线已经显示出与其他经过穷困的区的地铁的不同之处。车厢内的人都打扮一新，车厢也干净许多。很少有泼辣的乞丐。芬的心情很好，她将成为旺多 广场上的上班族之一员，天天呼吸着广场上比别处都要高贵神圣的空气。她想，如果收入不菲的话，将有可能在广场的商店里买上个最便宜的银色胸针之类，然后可以到处向朋友们炫耀这是在旺多姆买的。也许下班晚了，还可以去广场上的高级饭店，同那些皮肤在地中海的度假海滩晒得黝黑的饭店常客们做邻桌的就餐客。也许有一天富得实在不行了，还能去里兹饭店一掷千金。  她下车时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开了笑容。从地铁站要走到广场上，她的尖头皮鞋夹得她的大脚拇指直发痛。好像脚趾头上的嫩嫩的皮肤被磨破了，流出血来。她强忍着破了的脚趾头给她带来的阵阵疼痛，咬着牙一歪一斜地走到一幢古楼前，这该死的时髦皮鞋，每回穿她，都要把我得脚趾给咬得鲜血淋淋的。好看到是好看了，嗨 芬骂着她的鞋，一边推开了大门走进公寓楼里去。
 
      公寓楼内气派很大，大大的水晶吊灯被吊得老高的。楼梯上都铺上了地毯。这样的公寓芬在富人区常见到，她倒没有特别对此有所大惊小怪。但广告公司租的办公面积让她吃一惊。 近乎四五百平方米的房子，还是在这样昂贵的租区。芬想，老板一定是个阔极了的人。秘书让芬坐在接待室的冷板凳上等着，便自顾自地接电话，整理材料去了。接待室不时有员工走进走出，对着这个黑头发的亚洲女孩不冷不热地道早安。这些员工都同她差不多年纪，他们出去后一脸漠然地各自干的工作来。芬还是头一次看到古老的公寓房间装修成的办公室上。上海的办公大楼大多是冷冰冰的摩天大厦。这种欧洲古老建筑里的办公环境多少给人一种温和的气氛。
 
      人事部负责人接见了芬。她对芬的情况早已了解，程式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让芬直接去见老板。老板的办公室在更上面一层的楼面。哇，这个公司竟然包下了两层楼的地盘。 够气派！芬小心翼翼跟在人事部女士的身后走进老板宽大的办公室。那是位女老板，五十开外的年纪，穿金戴银，同一切贵妇人一样的神气活现。芬没有对这位老板留下什么特别的深的印象，只是她手指上的一个巨大的金色方戒指引起了芬的注意。方戒是金色的，散发着富贵的光芒来。但方戒的一侧的戒面上馕的一层金开始剥落，露出一小块黑褐色。 芬一边回答夫人的一些提问，一边不由自主地瞥几眼那只方戒，她替妇人担心那层金整个地掉落下来，那可憎的黑褐色将暴露无遗。女孩仿佛被这是金戒子给困惑住了，不该在初次面试提出的有关待遇方面的问题，她都急不可待地提了出来。
 
      女老板到不十分介意，她把方戒下意识地在指头上转动了一下，把另一个完整的金色的戒面转了过来，金色的光泽依然迷人，那剥落金色的一面被她转到了靠她自己手掌的那一侧去了。 奥，是这样的，网站由于要增加中文版，所以需要你这样的人。但中文版是否在商业上一举成功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先试用下被雇用的人，工资是法定最低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其他的英文版、法文版的工作人员也都是实习生。我这里没有正式的员工，大家在一起学习嘛。 老板假惺惺地说。然后夸中国经济发展速度迅猛，商机无限，希望芬加入这支淘金队伍云云。 谈完之后，芬的心冷了一大 截。她又被人事处的女士带到楼下的办公室中。那些实习生们都自顾自埋头工作，有的抬起头来看见这个亚洲女孩进来，连招呼也不打，继续干活。芬主动向她们问了早安，她们才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女士坐下来对芬要求各种办实习所需的学校证明，芬早知道她的研究生课程里并没有规定要实习这一项她开始为自己所选的科目而庆幸。那些按大学规定必须完成三到六个月实习任务的学生不得以，一定要接受这种新水极低的实习，完成繁重的实习期任务后，靠公司老板们开出的实习结果证明才能毕业。芬坦然地斗胆说，我的实习不是必要的，如果拿三分之一的正常工资的话，我只能在贵公司打半工了。女士也加硬了口气，干巴巴地说，的公司只招实习生，而且如果实习期满，愿意的话，还可以留下来继续工作。但是实习的身份不会改变，而且工资也不会变动，您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走出大楼， 芬依然对旺多姆广场恋恋不舍。心里斗争着，准备向这广场的魅力屈服。去接受着无限期的每个月的工资才三百欧元的实习生的工作。这样才能天天打广场经过，天天可以打扮得象个月薪五六千欧元的那些固定职员一样，天天可以隔着精品店的窗户向里 张望里面的华贵，也可以天天经过高级饭店，闻到里面飘出的法国大餐的香味，旺多姆广场， 多少人为她折服而成了卖力工作却收入微薄的实习生，多少人还盼之不得。办公室里一本正经的那些实习生，他们不是都接受了这样的待遇吗，他们不是实现了旺多姆之梦了吗。芬边走边责备着自己，脚指头又撕心地痛了起来。唉，这双别人看上去美丽却苦了自己的脚的时髦女鞋！
 
 
      芬几天来都没睡好觉，她反复思忖放弃这个机会是否可惜。三百欧元的工资加上房租补助及优惠的地铁车票方面的补助，也能凑和着过日子，日子是过得紧了点，但总比在油腻腻的餐馆打工形象上要强百倍了。况且，传媒方面的工作机会对于外国人来说少极了，特别是能发挥中国人优势的机会。但这旺多姆的公司永远把雇员当实习生，累倒一批，他再找下一批的新人。大学校园里有的是急于找到实习单位，可以完成学业的可怜的学生们。联想到这个公司象一只可恶的蚊子般，吸饱了的血，趴在墙上饱的动弹不得，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又飞到下一个人的身上狠狠地叮下去，芬就怎么也拿不下主意来。况且，这每天七小时的工作，如果是正式职工的话，最低工资都能拿到一千多。连打黑工都能进账七八千欧元。但打黑工的工作除了做餐饮店的服务生，便是在服装、皮包店做售货员。她可以选择的余地并不多。她仍旧矛盾着一愁不展。
 
      有空，芬还是常常去广场走走。 仿佛那是块巨大的磁石，而她只是个无力抵挡的小铁块啊。她在那个广场上什么也买不了，她空手去，空手回。但广场上的空气像是有魔力般， 它能芬的苦恼消失。而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希望和幻想。有一天，她从广场一路走到了协和广场，正赶上一群年轻人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在那里示威游行。他们的面具下面的面容被隐藏了起来，各个看上去像个歌剧魅影的鬼魂，静无声息地走在路上。示威队伍有好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他们举起的牌子上写着 实习制度 吃人魔王。 实习生，无脸人 等。这是在各个公司实习的学生们组织的，他们抗议实习名义上是学生们到企业学习实践，其实无非是免费打杂，做一些毫无意义而繁重的工作，他们在公司进进出出，象个没有身份的幽灵。钱没挣到，学也没学到什么。芬份很想加入这个队伍。但她自觉没有资格，她还没有真正开始受剥削，她终于决定永远不做这个开始
      远离旺多姆的日子是平静的，平凡而又真实的。芬找到一个大商场里卖服装的工作。她卖的都是名牌女装，价格不菲，所以， 顾客并不太多。 她们都属上了年纪而又富裕的夫人但还没有富到能够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去旺多姆广场上的时尚商店里去消费的地步。芬的工作倒不那么累人，收入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她不再去旺多姆广场了，连同广场上的那些珠光宝气的商店和华丽的酒店，都快遗忘了。不属于她的那种生活，她不再去，她要过真实的每天挤地铁去商场上班的平凡生活。那种日子平凡得像每天都必须呼吸空气一般的平淡。
 
      一月下旬， 全市商店大减价的，芬才是最忙的。顾客们蜂拥而至，互相攀比看谁能先购买到价格便宜极了的打过折的商品。这些商品的质量却丝毫无降低，只是出于季节原因，降价了50%、60% 甚至70%。那一年的减价风潮中，有一位打扮富贵的女士走进店来。她不像其他客人恶狼般扑向价格低廉而质量优质的服装，她把头抬得高高的，环视了一下店里的角角落落，仿佛站在山顶的人环顾四下的美景一般傲慢而又怡然。她踱到纯羊绒大衣的部分，仔仔细细地用手一件一件的拨来弄去地看。她把芬叫了过去，问她有没有再长一点的白色的羊绒衣。 长一点的有，但不是白色的，是黑色的。 芬告诉夫人。黑色的羊绒衣被放到了富人的手里，她用手捏捏摸摸衣服的布料，象是个服装方面的专家似的。
 
      芬这时惊讶地发现她的戒指上的金色已剥落了一大片。
   
      奥，黑色的大衣长度正好，但颜色嘛。。。。凑合吧，这种大衣的领子有没有大翻领的？ 夫人又心出一计地问道。芬奈着性子回答她说，如果是大翻领款式的，没有黑色或白色的只有棕色的而且是短大衣。 怎么我要什么没什么呀， 贵妇人说着，一边斜着眼瞟了下芬。 既然这样的话，我这三种款式都要下了，但都得给我打 0%的优惠折头。 她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地说。羊绒大衣的货架上所有衣服都只打到两折。因为衣服的进价就相当贵，是从米兰进口的。老板要付店面的租金及售货员的工资和佣金等等。每年一月份的打折降价也是老板不得已而为。因为整个巴黎的大小商店都把价格压得很低，他一个人是无法以平日的价格拉拢顾客的。芬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挑剔的妇人。 去，同你们的老板商量一下，我买二十件。 夫人习惯性地把手指上的戒指转动了一下，剥落了金色的那个介面被转到不被人发现的那一侧去了。
 
      老板听见有大客户要讨价还价，便搓着肥肥的双手，从里间走到夫人面前。芬向他解释女士的要求，老板不耐烦地对芬挥了挥手，暗示她走到一边去。芬灰溜溜地去照顾别的顾客。了老板脸上挂着诚恳的样子陪着小心，解释道： 这年头生意难做呀，这租金，这税收，这进价，还有，这个可是意大利正宗的纯羊绒啊，您瞧瞧这质地，从意大利的进货价格就像当贵了，您知道的，这意大利的劳动力可不便宜的呦。 夫人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也是做生意的人我懂，打折到 0%，您一样能赚的哩。 您知道早些年的打折季节，我雇用些临时工，实习生之类的盈利还是有的，这上一阵子的学生闹事，现在都得老老实实雇用正式的雇员，雇个人，您知道的，可不便宜的呦，我这些人工费、佣金，嗨嗨，难哪 我最多给您打七折了，您看看
 
      夫人拉长了脸， 把衣服放回一架上。嘴上咕噜着，是啊， 是啊，一幅很真诚理解的模样。她把目光怜爱地放在那些高级服装上，很不情愿把目光从它们上面移开。老板在她的身边不停地搓着双手，头向前微微地卑微地倾斜着。 像是只等着主人扔下一大块肥肉的狗。 夫人无限惋惜地把视线最终从那些漂亮的东西上面移开来，怏怏地心不在焉般地说了声 算了。 然后，她的目光不经意地遇上了在不远处忙乎的芬，她恶狠狠地瞪了一下芬，仿佛这一切都是芬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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