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儿时的记忆中搭配

儿时的记忆中,老家所在的村庄似乎长满了大树。西面不用说了,月牙般拥着村落的,是一条窄长的水塘,而成圈围着水塘的,是一大片榆树。北面,靠着一道高约十余丈的悬崖,崖边长满了柏树、椿树、野枣和其它许多不知名的树种,这里人迹罕至,正是狐狸、黄鼠狼和野狗们嬉戏的乐园。东边,隔了深深的壕沟,一条几步宽的甬道和远处另一个山村相连,壕沟里满是萋萋的水草,只有盘根错节、不怕水淹的柳树、芦苇才能在岸边扎根生长。南边,顺着城门,里面是十来株国槐,罩住了城门口阎罗殿的屋脊,外面是两行青松,夹着一条官道,一直延伸到望不到头的山梁之上。

关于小时候树的记忆,至今还有很多。比如:四婆家前院的杏树,六爷家后院的桑树,还有,东门外遮天蔽日的核桃,北崖上高耸入云的刺柏,但印象最为深刻的,当数大伯家中院的那株白杨。

(一)

不知道那株白杨啥时长在院子里的。问大伯,大伯摇头,说不记得了。问年纪更长的三爷,他也只晓得刚刚记事,杨树就有一搂多粗,比城墙还高。我问这话的时候,是1971年。那年我6岁,正嚷嚷着要上学,大伯59岁,三爷则刚过古稀之年。

6岁的孩子,对高低远近长短胖瘦等概念并没有准确的判断,按父辈们骂的话,就是还不知道饭香屁臭。虽然刨根问底是男孩的天性,但大人既然懒得说,所以,关于那株杨树的历史,至今还是一个谜。

大伯家坐南朝北,我家坐北朝南,隔了宽阔的街道,两家正好对门而居。据父亲悄着对我说,解放前,大伯家很穷,一直住我家前院的厦房。他年纪不大就给东家拉长年。解放后土改,划了贫农,分了地主的浮财,包括前后两进各两间半的瓦房,包括一匹大马、一头犍牛和七八亩河滩水地,顺便也分得了这棵大杨树。

当然,到高级社建社时,除了老婆、孩子、房子和白杨,农具、牛马和土地一律充公。大伯凭着一手伺候牲口的本领,当了生产队饲养员。

进了村口,朝街道中间一站,那株杨树准会映入你的眼帘。从远处望去,杨树高高跃起在一片房舍之上,周围的树木建筑似乎都匍匐在它的膝下。如果是冬天,满树的叶子落了,会露出数十个鸟窝。鸟窝都盘在树枝顶端。鸟巢的主人多是喜鹊,也有乌鸦和鹮鸟。若是早春,崖畔的迎春花刚刚开放,大树会垂下无数的胡须,男孩们拾了,塞进两个鼻孔,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哼唱着没词没调的秦腔戏文。夏天的一阵风过开发者们得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在爱迪生开发板正式发售前,吹得树叶翻卷,隐去正面的碧绿,露出阴面的灰白,哗啦哗啦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村庄。最美的时候是秋天,满树的黄叶随风飘落,歪歪扭扭地,一直飘到城河以外,连城壕边上也有为冬季烧炕拿着竹耙搂取落叶的小脚女人们。

某年某月的某天,一位游方道长路过。他站在村口,朝那株白杨瞅了半晌,嘴里咕咕囔囔。山村的冬天,总有几个闲人,裹着棉袄躲在阎罗殿门口背风处晒暖暖。看见这个道士半天不走,就好奇的过来打问。

道士手里掌了个罗盘,布袋里装一本古书,正在那里比比划划。见有人来了,赶紧将罗盘别到腰里,口念:“无量寿佛!”。几个闲人中正好有个识文先生,把古书一把夺了,凑在眼前翻看,原来是本《麻衣神相》,署名麻衣道者。

识文先生问道士在这胡乱转悠,想干嘛?道士赶忙把识文先生拉到一旁,悄着说,他是楼观台法玖道长的师弟,曾在北京白云观挂单,刚从太白山朝圣回来,路过宝地,看此地风水不错,特别是那株白杨,远看如青罗伞盖,稍有王家脉气。凡杨树遮荫的人家,后辈不富即贵,特别杨树生长的那家,儿孙更是贵不可言。

识文先生是村里老者,知道虔语箴言的利害。忙给道长塞十块钱,告诉他天机不可泄漏,更不可妄言兴废更替,拿点钱快步走人。

大伯一共五个儿女,最小的也比我大五六岁。自小,我就喜欢到杨树底下玩耍,有时一个人,有时和伙伴一起。大伯儿女多,大姐、二姐、三姐、四姐早早出嫁,只一个儿子,最小,我要叫他永正哥的,正在县城上高中,和我的嫡亲二哥是同班同学。大伯要喂生产队里几十匹骡马牲口,晚上并不常回家。大妈比大伯小十来岁,是解放前沿陇海铁路逃荒过来的,很小就做了大伯家的童养媳,浑身都是河南人才有的吃苦耐劳的精神。

大伯大妈喜欢孩子。无论谁家娃娃路过,他们见了,都要逗一逗:有时讲一段关公战秦琼的故事,有时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水果糖,有时手里攥一把炒熟的豌豆,惹得大大小小的孩子每次路过我家门口,都要忍不住朝白杨树看上一眼。

每一年八月十五的晚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到白杨树下祭月。来的时候,各带了自家的干鲜果品。山里物产丰富,大多自己采摘,有核桃、毛栗、葡萄、柿子、苹果、猕猴桃、大枣、酥梨等等。丈夫儿女有在城里上班的,就带了山里没有的各式月饼点心和香蕉、龙眼等水果。

到了晚上,大伯会把陈家祠堂的长条供桌搬来,将各种献果依次摆满。自己拿出儿子孝敬的糖果、香烟、茶叶、白酒,给大人小孩一一散发。

当月亮升上树梢,月光从树枝中穿透而下,村里的神头用红色绸缎裹了树身,领着大家跪拜月神。

唱祝仪式完毕,大人们各回各家。大伯大妈带着让小孩一人背诵一篇新学的课文,能背上的,都拿了自己的一份礼物回去,背不上的,让大点的学生监督朗读,最后也都能高兴回家。记得小学二年级,我背诵的一篇课文是《爱唱歌的大叶杨》:

小鸟叫我们大叶杨,

成天喜欢哗啦啦地歌唱。

刮风时唱得欢快,

下雨时唱得响亮。

没有风雨来帮忙,

我们也会悄悄地唱。

唱给学步的小宝宝,

他正和蝴蝶捉迷藏。

唱给勤劳的老奶奶,

她在树下缝衣裳。

唱给白发的老爷爷,<查处了一批违法违纪案件。/p>

他在树下享受凉爽。

我们边唱边拉手,

我们边唱边鼓掌。

感谢秋天里金色的太阳,

它使我们的歌声,

染上了几分金黄。

(二)

每天下午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对门的院里写作业。大伯家的前院过去曾是马圈,解放时拆了,现在摞着成垛的柴伙。中房两间,东面的一大间隔成前后两间,朝着街道的半间支一张床,是永正哥回乡时的卧室,后半间曾是四姐的闺房,现在虽然出嫁,但火炕仍在,不定那个女儿熬娘家时还住。中房的另一间,其实是个过道,靠墙堆一溜旧椽,宽窄只能容一辆独轮手推车过去。穿过过道,就来到中院。

中院不大,两丈来宽,六七丈长,白杨树就长在院子中央。由于年代已久,雨水冲刷,树根都裸露到地面以上。其中最大的一条,从树干延伸开来,离开地面二尺多高,歪歪斜斜的,直到东墙根下,才又重新扎回地下。这条树根平平的,多余的须根也被大伯砍去,地上铺了几层青砖,刚好做了我等的课桌板凳。

后房是正房,供主人居住,也是供奉祖先和待客说话的地方。和中房一样,靠东一间的南侧盘了一个大炕,大炕隔了一堵土墙,和前面的灶台相连。烧锅做饭的时候,火焰散发的热量随炕洞盘旋,最后由窗外的烟囱排出烟尘。

大伯家后院更长,大约有十余丈。南面挨着城壕的,原是高大宽阔的城墙,58年大跃进,上级号召把城墙挖了,当作肥料上了庄稼。留下不到两米的一层,暂且当作后墙,上面长满酸枣刺槐。后墙里面是几十棵白杨,都有三四把大。十来只公鸡、母鸡和小鸡在树叶间刨食,但时常也有麻雀、鹧鸪、野鸽子进来抢食。后墙外面是壕沟,壕沟对面,是秦岭连绵不断的山峦。壕沟里,积攒了深可没人的雨水。冬天,可以穿了墙洞,趟了厚厚的冰层直接下地干活,夏天,全是癞蛤蟆和青蛙的叫声。

写作业纯粹是借口,躲开大人、瞎闹疯玩才是真正目的。一日午后,几个小伙伴正在装模作样写字,突然,一泡臭屎落上我的课本,溅得大家满脸都是。一只刚出窝不久的乌鸦在枝头“呱呱”喊叫,似在嘲笑我们小兄弟。村子东头的陈扩社比我大三岁,已经留了两级,是我们班有名的捣蛋鬼。他挽起裤腿就要爬树,想戳老鸹窝下来。

白杨树在地面附近直径大约一米二三,矗溜溜直达天际,二十来米以下绝无分杈。尽管他爬树技术比我更高,但在这株白杨面前,无论咋样都无从着手。端个梯子过来吧,试了试,全街道最高的梯子也够不到树干的一半。

爬树是放弃了,但报复乌鸦的愿望没有放弃。到了冬季,我们用能找到的最强劲的弹弓上阵,火力非常密集,打得那窝乌鸦狼狈逃窜,不知搬家到了何处。

后来,父亲告诉我,白杨树其实是上过人的。那是民国十八年,关中大旱,周至饿殍遍野,盗贼丛生。黑水峪流窜出一股土匪,听说陈家庄城高壕深、村富民强,有意来抢劫一番。一天深夜,劫匪们由村民们自认为天险的北崖上城,用枪顶住饿得发昏的庄丁,由他们带领,来到几个地主家抢劫。大旱三年,官府红头轮番抢夺,富户们早成了惊弓之鸟。听到土匪砸门,白杨树的老主人陈东家赶紧让老婆家人带着细软,翻过后城壕,钻进早已挖好的窨井躲避。自己却舍不得辛辛苦苦积攒的光景,舍着老命来到前院打看究竟。借着通红的火把,看到隔壁同胞兄弟陈老二被一条缰绳吊上房梁,地下支了一口铁锅,熬了满锅的清油,用扫把蘸了,细细地拷打。吃打不过,老二招了自己家藏烟土的窨子,指认了埋银元的地方,最后还说,他不是村里最富的,他哥光景过得还好。

听了这话,老大一个激灵,赶紧向后院奔逃,但后墙已被土匪的同伙堵住,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大杨树上落下一个藤萝,有人在树上轻喊,让他赶紧上树。老大拽住绳索,颤颤悠悠钻进浓密的树叶。

土匪头子四处寻找,咋也找不见当家的,眼看天色发亮,城外把风的说,县城保安队马上到达,土匪们才赶了几头牲畜,放火烧了前房撤退。

先一步在树上躲避的正是大伯,那时他刚十八九岁。土匪进村的时候,他正在给东家的骡马拌草。喂牲口的长工很辛苦,常常一夜只睡两三个时辰。土匪砸隔壁大门的当口,他就感觉事色不对,等到前门被土匪踏开,他已经翻墙窜上房顶,借着去年吊苞米的大绳,出溜到杨树上面。

杨树那么高,树叶那么密,土匪在院里寻了半晌,也不知道要抢劫的对象躲到了什么地方。等到天亮,土匪仓皇撤离,在树上蹲了一宿的主仆俩才下到地面。

隔壁陈老二财产损失惨重,加上遭受了严刑拷打,连惊带吓,终于熬不过当年,一命归西了。陈老大这边只是伤点皮毛,值钱的东西一样不少,人也没经多大的折腾,趁着年馑,又置办了许多地亩房产,日子过得比灾前还滋润。念着大伯救命的好处,东家无偿划了十来亩旱地,从此大伯一家也有了自己的光景。

(三)

革委会成立那一年,文革的烽火终于烧到偏远的农村。

我们这儿山高皇帝远。除了柴绍、黄巢、李自成、白狼、李先念、徐海东几个知名流寇曾过境骚扰,除了每年秋夏两熟几个胥吏税员来村子敲锣打梆子催粮纳款,上溯祖宗八代,还没谁见过七品以上大官。至于京城谁坐龙庭,西安谁当巡抚,县城谁当太爷,根本就与山里人无关。

为了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公社革委会决定在群众广场盖一座大会主席台,兼作革命样板戏演出的舞台。按说公社所在地距陈家村几十华里,村里有几棵大树这等小事传不到主任大人的耳朵窟窿里,却不知那个造反派为了突出表现自己,给张主任告密说大伯家的杨树正好作舞台的大梁。

张主任是个狂热的文革分子,刚从县机械厂的造反组织——工人阶级联合会一路冲杀出来,却发现县城附近有油水的单位根本无权可夺,万般无奈之下,当了这个山区公社的头头。

正因为偏远,他才成为附近十里八寨最具权势的人物。平时下乡,屁股后面总跟着几个基干民兵,背着没子弹的步枪,提着几丈长的麻绳,看谁不顺眼,就随便安个反对文革、破坏生产的罪名,一枪托砸倒,背绑了游街批斗,遇上主任心情不好,甚至还要关到公社民兵连毒打。平日横行霸道惯了,觉得他就是这方水土的皇上,他指东手下人不敢打西,他要谁家媳妇底下人不敢奉送闺女。

革委会主任虽是个糊涂王八蛋,可也知道选大梁是盖主席台的第一要务。

这天,他带着附近村里一帮二球干部,开着四轮拖拉机,拿着刀锯斧钺,浩浩荡荡,直奔大伯家而来。

到村口一看,主任大人顿时喜不自胜。远远看去,那株白杨似乎比天安门城楼的金丝楠木柱子还要粗壮。回头一望,还有一溜两行松木,齐刷刷的,连盖舞台的檩条都准备好了。

张主任派人叫回了正在地里割草捆苜蓿的大伯,说明了来意。大伯一听急了,对村里陈书记连连作揖,叫他求张主任千万不能砍树,说这树是村里的龙脉,一砍村里脉气泄了,对全村男女老少都大大不利。

据村里世代相传,陈家先祖乃唐朝一员大将,曾在上林苑驻扎多年,想找一个较近京畿重地又远离朝中是非的所在,为自己致仕找个退路,为子孙后代谋个养身之地。悄悄请一位大风水先生量勘多年,选中了周幽王烽火台遗址。此处系高岗低塬,黑水河与骆峪河间夹而过,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岗上地接秦岭,塬下水连渭河,既擅山水形胜之美,又有历史人文之雅。距京城不过一天路程,城里稍有风吹草动,消息马上传来。此等形势,足可令陈家立于不败之地。

共 870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篇小说写得跟散文一样,看去散漫,却又别有特色,一棵古老的白杨,关乎一个村庄的兴衰。陈家老人因为白杨保护,得以逃脱土匪的追杀。可是不料,土改还是让他们家破了。白杨成了大伯家的。文革造反派想伐树,不料一泡乌鸦屎让造反派头目眼睛生病,留下了白杨。后来杨树下长大的孩子,也都在外地工作了,按照乡里人的说法是吃上了皇粮。白杨使命完成,一场雷雨,把白杨打得留下半截。被伯父伐倒做了寿材,不想,伯父寿材做好之日,竟然也就一命归西。哦,是真的有天命,还是偶然?小说娓娓而谈,写得从容。问好。【:兰陵美酒】

1楼文友: 10:58: 8 这篇小说写得跟散文一样,看去散漫,却又别有特色,一棵古老的白杨,关乎一个村庄的兴衰。陈家老人因为白杨保护,得以逃脱土匪的追杀。可是不料,土改还是让他们家破了。白杨成了大伯家的。文革造反派想伐树,不料一泡乌鸦屎让造反派头目眼睛生病,留下了白杨。后来杨树下长大的孩子,也都在外地工作了,按照乡里人的说法是吃上了皇粮。白杨使命完成,一场雷雨,把白杨打得留下半截。被伯父伐倒做了寿材,不想,伯父寿材做好之日,竟然也就一命归西。哦,是真的有天命,还是偶然?小说娓娓而谈,写得从容。 陕西作协会员,生于六八年,左腿因骨髓炎致残,双耳失聪,已经发表作品一百多篇,代表作为长篇小说《生命的微笑》

2楼文友: 2 :1 :48 不凡的手笔呢,书写的故事让人回味,喜欢这样的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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