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憨叔与强哥小说
(一)
憨叔的房屋在我家的坝下,几间土砖墙的房子,到处都有裂缝,因为这风景与这时代有些不合恰,风雨便变本加厉的欺凌它,想一夜间把它变成一推废墟,好让它腾出地来盖上新楼小院。
可是憨叔很穷很穷,家里的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是别人淘汰不要的时候顺便送给他的。
记得,小时候经常看见憨叔斜靠在门栏上翘着一只腿悠闲的抽着烟筒,喷着烟雾,慢条斯理的填着烟丝。
那时候憨叔的身体很结实但话不多,也许代代单传的缘故,少了兄弟姐妹间的唧唧喳喳的闹腾,也不怎么主动的与别人交往,你对他好的时候,他会对你憨憨的一笑,会逮着机会实实在在的帮你的忙,就为了还你的那份人情,你对他恶的时候,他会拧直着脖子红着眼睛硬邦邦的瞅你“干嘛呢!”你要是再故意激怒一下,可以发现憨叔拳头攥的很紧,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随刻都准备着凑扁你!
憨叔的面前有一大片农田,四季更换着各种景色,时而黄黄的油菜花时而青青的秧苗时而是一片艳丽的花草,最得意是远处的湖泊,成“牛形”装,夏天里便开满了荷花,要说有多美便有多美。所以我们这小村也叫“牛形村”,我们的河坝也取名叫“幸福河坝”。
山清水秀,风调雨顺,加上村民的淳朴,每家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富足但也过得其乐融融。憨叔更为得意的是娶了一位即美丽又贤惠的秀娘,秀娘的尊老爱幼在所有的妯娌与媳妇当中是最为出色的佼佼者,而且从来不会对憨叔絮絮叨叨,说三道四。
强哥是憨叔的孩子,身体比较瘦弱,因为绣娘怀孕的时候没有养好胎吧。
我们常常一起去山间采野果子,山楂、桑堪、小麦包、甚至摘整束的映山红回家,跑去挖“鸡腿子”(一种开小黄花下面的根剥开皮会露出雪白像鸡腿子的嫩肉来,故此得名,味道比较甜哦),有谚语“一月鸡腿子甜,二月鸡腿子香,三月鸡腿子吃不动”,有时也挖些草根放在嘴里嚼。像一群放牧的山羊。我们大呼小叫的你追我赶着把日子撵到了学堂门前……
憨叔开始对强哥实行军事化管理,不准强哥随便和我们疯耍了,憨叔说那是没出息的行为,有出息的人会读好书,奔个好前程。
但我们一点都不理会这些道理,乘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强哥就会偷溜出来。与我们一起在河沟的摸鱼,或者拿竹竿子蒙上蜘蛛粘蝉,要不就弄一些黄泥巴做手枪、小人儿,上树掏鸟窝儿。总归,我们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特别是年节日的时候,鞭炮便到处乱扔弄的鸡飞狗跳,大人们有点看着哈哈大笑,也有滴跺着脚叫骂……
有一次我们偷挖了邻家地里的红芋,被当场抓住了,强哥也在内,憨叔来的时候,就揪着强哥的耳朵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干上偷鸡摸狗的勾当,你羞也不羞?”
强哥满眼泪花的辩解:“我们只是偷吃着玩玩而已”。
“你还嘴硬!”憨叔“啪啪”的开始抽打强哥。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憨叔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以至于后来上火到扒光强哥的衣服,在很多人的围观下,在强哥的身上留下了许多痕条。
其实,当时有很多人在劝架,也有人要强哥赶快离开,可强哥很倔,似乎打死他也认了!
那种恨恨的眼光更激起了憨叔的怒火。也许此时的憨叔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了些什么,是不是真的为了教育他而痛下杀手。还是为了他的面子。或者是刹不住的暴跳如雷的脾性。
(二)
自从那一次的暴打之后,憨叔有些得意,总觉得老古训没错,“棍棒底下出孝子”,逢人便宣扬,我家那小子就被我治好了!强哥表面上乖巧了许多,再也不到野外疯玩了,而且是真的钻进了书海里,并不是信奉父亲那句老信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是想摆脱父亲的掌控,想为自己腾飞自由的领空创造翱翔的翅翼。逐渐在他的眼里读到了对这世界的陌生,对事物的无动于衷。
憨叔一如既往辛苦地劳作着,为了多挣钱多给孩子好一点的饮食,憨叔与人抬石头。做最累最脏最重要出苦力的活儿,因为这些活儿很少有人干得下去,抢饭碗的少,工价就相对性的比做普通的劳工要高一点了。绣娘很是心疼他,每次弄点荤腥之类都要他喝一点汤汁,可憨叔不肯,私下的说:“娃重要,娃是我们的希望,娃读书辛苦,费脑力,该多补补。”哪怕在闲言中听到儿子谈及什么东西一定好吃的时候,憨叔便留着心眼,待到下雨天时就走上街买回来,这一个来回便要二十来里路,以前没有公交车,(即使有,憨叔自是舍不得花那搭车费滴)憨叔又不会骑自行车,只好天蒙蒙亮就起来,为了赶时间,回来的时候还要给相邻编织箩筐与笤帚之类,凡给钱的就收些小钱,如果是老人们便免费帮忙了,就是他们硬塞给他,憨叔也会分文不动的送回,并笑说:“谁家没个小事帮忙滴?假如我收下了,我逢难处了总么好意思像您们开口呢?”“留给后路。哈哈。”
秀娘有一次生病了,家里家外全乱套了。强哥便要伸手帮忙,但憨叔不许!“这又不是你做的事情,去去,读好你的书就比干什么都强。”硬是把强哥赶进了房间里。自己除伺候照顾秀娘外,还要管理强哥的生活起居,日子本来就过的紧巴巴的,再加上医院的开销,憨叔又不爱开口求人帮忙,便答应了晚间到窑厂给人烧窑上夜班的活儿。你说辛苦不可辛苦?做为男人就得扛着,就得顶着,谁叫男人是家庭的顶梁柱呢!憨叔的心里看到了希望,再苦再泪也是甜滴。他想儿子会改变这一筹莫展贫穷的命运,倒不是为了自己老了有多享福而是为了儿子不再过他同样心酸劳累的生活。这样无奈拼尽全力的生活不知道要吞进肚里多少不可言说的苦水。憨叔怕倾诉这一切,怕自己会大声哭出来,怕别人说自己是不能给老婆孩子幸福的孬种!
强哥真的不负憨叔的一片苦心,终于用最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重点中学。“高中生”!在憨叔的眼里就是秀才啦!他觉得老天开眼,终于看到老夏家的出头之日了!(憨叔姓夏)憨叔是整天没事的时候就乐呵呵的傻笑。
为了更好的照顾儿子,憨叔和秀娘便在强哥的学校附近找了扫地的差事,强哥觉得在同学面前,有些难堪,又怕直说了父亲会动粗,一直压抑在的心里郁郁寡欢,在这个学校里在这些同学面前,强哥有说不出来的自卑,而父亲还隔三岔五的跑到宿舍去找寻他的脏衣物,或者送些汤肉类,这让他更觉得难为情。便在父亲面前抱怨着,同学们会看不起他。谁料父亲却公然的跑道宿舍大声责问:“你们那个小崽子欺负俺家的孩子啦?”“谁,谁,谁给站出来!”现在的孩子谁受得了这个,便一言二舌的说开了,谁还会顾忌你是谁呀!“你那来滴,撒野也跑错了地方吧”!“不是看着您是夏强的父亲,我们会……”“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哦”!憨叔也没看清楚这些面孔,就举起拳头打人了!弄得校领导也出面了。最后弄得受伤的家长也指责学校的制度,怎么就随便任由家长到孩子的学校宿舍去呢。
为了这事情,强哥再也不愿意进校门了。憨叔内心知道是自己做错了,可就抹不下面子承认错误,还是死硬的态度“你——去不去?!”便下手打他!打他!把所有对自己的恨都倾注在孩子的身上,强哥已经麻木了,似乎没有疼痛的感觉了,甚至不会说出话来了。强哥就像一尊菩萨般入定了。
强哥的魂魄飘离了他的身体,变呆了,变傻了!医院里说他是严重精神分裂症,抑郁症。俗话说是孬子,疯子,精神病了!憨叔和秀娘一下子崩溃了。憨叔那个悔啊,悔断了肠子也于事无补,还得想办法给孩子抓紧治病。
强哥稍微清醒的时候,便用那年父亲脱光他衣服的时候恨恨的眼光盯着父亲,然后缓缓的吐出“恨你!”“恨你!恨你……”幻化成无数个循环音在憨叔的耳边萦绕,让他彻夜难眠。他不知道那年他给孩子的大脑和心灵造就了怎样的无法弥补的伤害。
斯文的瘦弱的戴着近视眼镜的强哥,有一天自缢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世界,一个令他心凉的世界,父亲虽然爱了。但他却看不见也未曾领略到,他最美好的时光只有我们在上学堂门之前玩耍的那段时光。秀娘因为承受不了失子之痛在退后的半年里郁郁得疾而终。
这摇摇欲坠的土墙房子,便盛装着憨叔所有的过往,憨叔每天喝几盅酒孤苦的伴着空落的场地,是他的坟,是他的墓,憨叔渴望着一场风雨把他埋葬在这房子里。
共 102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憨叔与强哥】是一篇故事厚重,人物生动,情节曲折,文字流畅,寓意深远的小说。作者通过憨叔与强哥这一对父子的人生经历,表达了一个沉重而现实的社会主题,这对小人物的辛酸故事,让人痛彻心肺,不无感慨。强哥因为鲁莽的憨叔伤了自尊,拒绝再去上学,后来便得得了严重精神分裂症,抑郁症,再后来,便自缢身亡了,强哥的妈秀娘也因为承受不了失子之痛在退后的半年里郁郁得疾而终。小说结尾,摇摇欲坠的土墙房子,便盛装着憨叔所有的过往,这是他的坟,是他的墓,他渴望着一场风雨把他埋葬在这房子里。画龙点睛地升华了一种人性的悲剧美,让人震憾!欣赏意味深长的文字。感谢赐稿文缘。推荐加精!【:潮仙】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9: 6:25 摇摇欲坠的土墙房子,便盛装着憨叔所有的过往,这是他的坟,是他的墓,他渴望着一场风雨把他埋葬在这房子里。欣赏。问好妹妹!
回复1楼文友: 17: 5:1 感谢你精彩的编安,祝福夏安!很难过,不幸的故事却在生活中上演着
2楼文友: 09:52:41 很感人的一篇小说,学习了,祝创作愉快。 喜欢文字
回复2楼文友: 17: 5:56 谢谢欣赏,有你的鼓励,我要更努力!
楼文友: 15:52:14 很有现实意义的小说,欣赏!问好,祝创作愉快! 欢迎关注公众号:荷香文苑(ID:hexiangwenyuan8899
回复 楼文友: 17: 8: 0 嗯嗯,这故事原本从现实里来的,只是希望我们都能够知道什么是 真正的爱 。谢谢欣赏,祝福快乐!
4楼文友: 09:49:55 祝贺夏荷多才多艺,荣膺精品! 2015年元月29日,特将原名“玉彊道人”更改为“寻梦潇湘”。
回复4楼文友: 16:45:51 感谢老师的鼓励,夏荷在这安营扎寨,向老师们学习 呵呵,祝老师快乐!
5楼文友: 15:55:24 恭贺精品! 公务员,至今从事业余创作20余年,发表诗歌、小说近200篇,原省级散文诗协会会员
回复5楼文友: 16:49:41 呵呵,感谢社长大人的恭贺,一定要去多读,多看,多揣摩多领略老师的精华之作。祝福快乐哦!
回复6楼文友: 07:27: 0 谢谢老师,祝福快乐!
7楼文友: 07:28: 7 祝贺精品!问好。 在这个世界上,我独为真诚所倾倒!
回复7楼文友: 1 :22:57 谢谢哦,祝福快乐如意!
8楼文友: 21:52:1 欣赏老师美文。
回复8楼文友:- 1 09:56:15 呵呵,我是学生,可不是老师哦!来向你们学习滴,愿多多指导哦!祝福快乐,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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