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时光倒流的河研讨会上

高平 寒冷的三九天，参加这个会，怀的是艳阳天的心情。我们几个来，本身就是对瑞云诗歌的赞赏和支持。即便是不说话，人到这儿来了，这就是态度。但是既然来了，就得说。到这儿来，一个是表示支持，如果不是为了支持她、赞赏她，我是有很多理由可以不来的。是不是?比如年纪大了、天气冷了、家里有事了、有什么活动了。但是我真的把其他活动都推掉了，为什么呢?因为这几年我们国家的诗，表面上看好像很繁荣，但是我总的感觉是平庸之作太多，精品太少。诗歌生产过剩，卖不出去，无人问津。那么我们来就是证明瑞云的诗不是平庸之作，是比较优秀的，这是一个意思。再一个就是为了分享她的喜悦，我自己的体会、我的经历、我的经验告诉我，就是一个作者，在她发表第一篇作品，或者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那种心情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不说喜欲狂嘛，反正是相当激动的。

我记得我是15岁读中学的时候，在一家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小散文，为了取那张报纸，我在同学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正好道路非常泥泞，把车子搅在泥里边，走不了了，我就扛着(自行车)。把那张报纸取回来后放在枕头边，不知看了多少遍，半夜醒了还要再看一遍。当然后来成老油条了，发表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虽然瑞云不是第一次发表作品，但是她是出版第一本诗集，我想那种心情也差不多。由于我自己的体会呢，所以我就特别关注青年人，发表第一篇作品或者出版第一本书，我就觉得应该特别支持。因为这种支持会坚定她对自己的信念，会提高她的信心，这种信念甚至会影响她的一生，(掌声)这是重大事件，对个人来说。所以对于青年作者，我就问他发表没发表过作品，如果没发表过作品，我就要支持他想办法帮他发表第一篇作品。因为我觉得这个对他一生都有影响，也是基于这种心情，对瑞云这第一本书，我是要一定表示支持的，对她的喜悦要进行分享。同时，这个也不用说，我相信瑞云也会知道 艺无止境 这四个字，相信她不会就此止步，她也表示会继续努力，对于这一点，完全可以放心她。

对于瑞云的诗的看法，刚才听到几位专家的发言，我很同意，说得很好。咱们马主编 马青山同志在他的《序言》里面，对她的诗说得很到位，分析得很透彻，我也完全同意。我自己初步的一些零碎的感觉，我也写在《跋》里面了。因为我不像杨光祖教授，他是理论家，我写的所谓的评论，都是感想式的、零碎的，没有什么理论可言。我现在就做一点补充，我觉得瑞云可贵的地方，强调一点就是：她有很敏锐的感受能力，这个是很重要的，一个诗人，如果说感受力比较差的话，就是一个平庸的诗人。感受力越敏锐、越强，那么她的意象就越明显，源泉也就越深，而且她的感受力是从感情出发，不是从理论出发。

现在有些诗人，特别是像我们这些老年诗人、一些离退休干部写诗，他们往往是从观念出发、从理性出发，好像题材很大，实际上是违背了诗的规律。比如说卫星上天了就说： 哎呀，我国的好事情，好事情应该歌颂 ；十八大召开了， 哎呀，党多好啊， 他不是一种真正的独特的感受，从感情出发，那是一种从政治概念出发的，所以说这种诗也是属于一种平庸之作。瑞云呢，她的感受，她不从那些东西出发，她是从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出发，这种感受力是非常可贵的。

诗，是受理性支配的，但是它不能从理性出发。它可以经受理性的检验，但是它不是出发点。所以瑞云的诗呢，就显得特别真实，就像大家刚才说的，就显得很纯粹。这个境界，就是诗的境界。所以我有了一些感想，我就想了一个标题就是： 很诗的瑞云 。再一个就是：她的语言的表达能力很强，光有感受力，表达不出来不行。作为一个诗人，诗是语言的艺术，她的语言艺术如果表达不出来，就像哑巴谈恋爱，说不出来。而且还不如哑巴，那哑巴谈恋爱说不出来还可以有肢体动作。这个诗，要是没有表达的语言，连肢体动作都没了，肢体就是文字嘛，没有了文字，你什么办法都没有。(掌声)所以她的很多诗里面，多一个字她都不用。比如说，她的很多诗用的都是单词，本来可以用双音词，但她用单音词。用两个字有点过分，有点浪费，能用一个字的就不用两个字，像这样的句子很多，比如： 感人肺腑的疼 ，用一个字 疼 而不用 疼痛 ；又像 最饱满的伤 ，不用 创伤 ，也不用 伤痕 ，就 伤 一个字； 抖落一生的茧 只用一个 茧 字，等等。就是说她在语言的表达上非常精练、非常节省，完全是一种诗的形式，不像现在有的诗人是废话连篇。

对于诗，我也想总结一下，什么才叫好诗，我就总结了六个字，就是 揪心情，惊人语 。情感的情，就是令人揪心的那种情感，然后是 惊人语 ，语不惊人死不休嘛，如果一首诗里面有了 揪心情 ，能够发现 惊人语 ，就是好诗。(掌声)现在好多诗，感觉就是很一般、很平庸、没有惊人之感，也没有什么惊人语、没有警句，心里也记不下，情感也不能产生共振。好诗的例子很多，比如艾青的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这种诗就有令人揪心的感情。像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他写爱国的诗句，他就特别喜欢巴黎，他写： 我真愿一生生在巴黎，死在巴黎，假如没有那个城市 莫斯科 。苏联是他的祖国，他对于祖国的那种爱，感情是非常揪心的。像花儿，写思念情人，和文人就不一样，文人写一句 衣带渐宽终不悔 就可以了。花儿就不一样： 数一数肋骨不够了，心儿想成核桃了 ，这种令人揪心的感情，这就是好诗句，像杜甫的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都是一种揪心情、惊人语。(掌声)关于这方面的例子就不多举了。

我觉得瑞云的诗，她在向这方面发展，顺这个路往下走了。我还想送给她两句话，是希望或者也叫做建议。第一句话就是：坚守你的爱。爱，是诗人的出发点和归宿，我曾经参加了老诗人谢冰心女士的告别仪式，在八宝山，我感触很深的是什么呢，她的灵堂的横幅就是她的一句话： 有了爱就有了一切 。就挂了这么个横幅，她的遗体周围堆满了玫瑰花。就是说，有了爱，就有了一切。我觉得任何一个作家，任何一个诗人都应该把这句话作为经典、作为座右铭。(掌声)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他认为有了权就有了一切，那么对于诗人、作家来说，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反过来说没有爱就没有文学艺术，对于一个作家就一切都没有。在瑞云的诗里我们可以看到，对亲人、对家乡、对大自然充满了深厚的爱。她的每一首诗可以说都是从爱出发的，只有深厚的爱，懂得爱是什么，她才懂得什么是可恨的东西。因为有了爱，她才懂得什么是丑恶的、什么是真可恨的东西，这就是出发点。所以作为一个作家、一个诗人来说，不能有煽动仇恨、制造仇恨的那种行为。有一句歌词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对于作家诗人来说，付出一点爱还不够，要付出十分的爱，付出全部的爱和终身的爱。(掌声)所以从这点出发，我觉得瑞云是做得很好的。只有这样坚守下去，你的诗才有生命力，才能保持生命力。一个人因为有了爱她才可爱，所以心中无爱的人是很不可爱的。

第二句话呢，就是：拓宽你的路。现在你已经走上了一条正路，刚才几位同志都说到了这一层意思，就是关于题材。我也是这个意思，拓宽你的路，就是拓宽你的文学道路、诗歌道路，这里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题材，题目的题。随着你生活经历的丰富，你取材的角度也会更多，就像我们的街上，有商店吧，就是说有专卖店，只卖一种东西，比如说北京有筷子商店，只卖筷子，其他啥都不卖。大超市里什么都有。当然，一个诗人，一个作家，可能是个专卖店，我就一辈子专门写这个题材，因为擅长这个，这个也可以，各种都需要。但是我还是认为，也希望，作为一个作家，作为一个诗人，题材要多一点，生活面广一点。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丰富的，那么你的感受也必然是丰富的，这感受用到题材方面，必然是宽广的。(掌声)还有呢，我认识一个诗人叫董培伦，他很骄傲地说：我一辈子除了诗，我什么都不写。我不赞成，我过去就是这样，我过去也是以诗人自居，除了诗，别的题材都不写，后来我才发现有很多题材并不适合写诗，不是什么感受、什么东西都是适合写诗的，你除了诗不写别的，那么其他感受就浪费了。最后我就什么都写。

再一个意思就是体裁，体育的体。刚才我说了，别除了诗什么都不写，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你有很多其他感受不一定都适合写诗。我后来就什么体裁都写，小说、评论，甚至相声、戏剧我都写过。因为有些东西适合这种体裁，有些东西适合那种体裁。所以我希望将来，你在这个写作上，拓宽你的道路。不要说我现在就是诗人了，我光写诗，其它我啥都不考虑，这个不好，一个作家应该是多面手。就像过去一个武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当然其中有一项是特别擅长的，比如关公擅长大刀，比如李逵擅长板斧，但是别的武器拿起来也会弄两下。就是说在题材和体裁方面，今后应当适当拓宽。(掌声)这样，拓宽也必然带来你手法的丰富，因为不同的体裁逼迫你采用不同的手法去表现出来，丰富你的表现能力，这对于瑞云的成长无疑是很重要的。

说了这么多，我是不是说得太啰嗦了，也说得太多了。昨天我们杨教授说：你给咱们女诗人瑞云赠诗一首。我昨晚回去就写了四句，我现在也是两栖诗人，新诗旧诗我都写，马主编现在旧体诗也写着呢。我的这几句是即兴的诗，很不及格，读一下： 陇西山水育诗人，喜见又升一朵云。诗集载满深情雨，既浇乡土又浇心 。(掌声)

再来个小插曲，大家知道，所谓朗诵诗，旧体诗不叫朗诵，叫吟诵。就是：不会作诗也会吟，旧体诗吟起来才有味，念起来没味。所以我把这四句吟一下，在座的可能听过吟诗，也可能没听过，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掌声)。会吟诗的人不多，我听过两个人吟诗，一个是咱省上的林家英教授，再一位就是毛泽东写的《蝶恋花 答李淑一》中的李淑一，我听过，那是五十年代，她已经很老了，在舞台上，吟诗的时候是坐着椅子的。吟诗的声调和方言有关，我和她们不一样，我这可能是山东的吟诗。(掌声)(吟上面的四句)(掌声，叫好声)。

就到这，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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