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种地人把土地撇下不种或包给别人种(1)

种地人把土地撇下不种或包给别人种，拖家拉口的涌到城市来了。他们租住在城中村，开饭铺的是农民，买饭吃的还是农民。农民赚农民的钱，房东赚房客的钱。租房的越来越多，房子越摞越高，三层、四层、干脆五层！地基是平房地基，墙是单砖墙，钢筋只有小指头粗细，稀稀拉拉的很不安全。

于是区政府，市政府乃至更高的政府官员，便领着建筑开发商来开发，一旦协议说好，房东的墙上便画了一个黑色的圆圈圈，里面圈住一个“拆”字。这条街很快便消失了，这个村子便消失了。门面当然也就消失了。然而故事没有消失，因为我记录了它。

[见山]

人有脸面。户有门面。这条街八十八户人家，街分路南路北，门面分朝北朝南。只说其中三家。坐北朝南的三户人家姓了三个姓，从西往东数头一家姓姬，门前有棵树。枣树。据说是明朝的遗存。树倒不甚粗，面盆粗，一人能搂住。但它高，它的枝叶以及累累果实已经把门楼压住了！门楼宽不足两米，高不过一丈；两墙相峙，进深不足五步，屋上有脊，脊下有檐，脊檐成坡，上铺鱼鳞小瓦。左右内墙下有面鼓，鼓面刻有槽，凿有孔洞，槽上插板曰门栏。洞中立木曰门板。板上有钉九九八十一根，有环一双，皆精铁打造而成。1950年，姬家被划成地主。地主六十得子，取名姬甲第，此时已经十八岁。

第二家姓黄。农忙时给姬家帮工，能吃几天饱饭。院落有房两间半，两间一明一暗，明间供佛，暗间盘炕，半间做伙房。院子空出的地方种菜，菜地一直种到大门前。大门装在一堵墙上，十年前刷的黑漆，那时已经斑驳。黄家主人能干，女人能生。能干的如狼如虎，能生的摘了葡萄揪葫芦，一下养了七个娃。五零年，得了房子分了田，光景才算好过些。女人脸上也才有点好颜色，走起路来脚步轻了手臂软了声也甜了，时不时地听她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呀呼呀呼一呀，嘿！”

第三家来的晚。五八年来的。男人饿死了，女人说要死我死，我活了三十六年活够了，不能让周家绝了种。“娃娃可怜，大的才八岁，小的两岁，你行行好，给口吃的！”这是周家女人讨饭时说的话。

一九五八年。姬家的门头还在，门板没了。门板上拔铁钉，点着门板炼钢铁。黄家男人当了生产队长，好在七个娃全守住了。门板铺在地下，上面堆着三个娃，镇压着，门板才保住。可是女人不在了，女人把口粮省给娃娃让娃吃，自己再不吃了。

讨饭的寡妇讨到了队长门上。队长瞅她看半天，把手里一个红薯给了她。对她说：我旁边有孔窑，能住，别走了，走到哪儿都一样。

寡妇就住下了。有窑，没门；没门哪来的面子！寡妇在村里抬不起头，攒着劲儿教娃娃识字，咬紧牙关不往绝路上想。不哭不哭，说不哭还是哭了，你说吃不上喝不上哪来的那么多泪水水呀！

岁月就这么着过来了，哭哭笑笑的，打打闹闹的，文革十年过去了。队长干不动了，家底也折腾光了，儿子守法去了，队长这位子谁来接呀？开会。你推给我，我推给你，推给谁谁都不接，队长的名头让姓黄的给弄坏了！“队长”就是多吃多占，成了贬义词。这时一贯老老实实做人的姬甲第站起来，苦着脸，要赴难。他说：“都不干，我干吧！”

大家得了便宜似的都给他鼓掌。

两年后，一九八一年，队长变成了村长。一所大学要征村子里的地，请姬村长喝酒。甲第说：“行！卖给谁都一样，你们有批文，我挡不住，可有一条‘协商解决’，那你们得听我的！”“开条件吧！把你孩子安排在学校里？”甲第不接那茬，甲第说：“这块地上所有的楼，得我来盖！”

学校撑到最后撑不住只好答应。姬甲第用第一笔预付款组建了“西北建筑公司”，专家是请的，说好待遇和他一个样。专家的同学是城建局局长，局长不要待遇，局长说为人民服务嘛！五年后，一片小区盖好了。最高的十六层，三座；其余全是八层楼。姬甲第的副总是城建局局长的儿子，甲第感激副总的支持，给了几套房子做酬谢。而自己仍住在老屋里。第一件事，是跟姓黄的要门板。姓黄的第二块门板是伐姬家枣树打制的，“谁给你贪污的权利？还来！！”甲第指着队长的鼻子说。

黄老汉说：“甭喊，甭喊，给你收着哩！”

姬甲第用一块门板刻了“吉星高照”四个字，做了牌匾，悬在门楣上。把另一块门板送给了周寡妇的儿，寡妇的儿子大名周跃进，是煤老板，开着奔驰车，住着小洋楼，楼里养着白格生生，胖个乎乎的俊婆姨，那婆姨会说普通话，开口闭口说的是“赶上了好时候！”周跃进把门板看了，认得是枣木，说谢谢，改天请你坐坐！把门板也刻了四个字，挂在门面上，那字刻的是篆书：“财运亨通”。

黄家老汉从此再不出门，他只盼一件事：“啥时拆迁啊？”急迫的心情不亚于战场上的呼救：“刘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呀！”

于是公元二十一世纪的某一天，“刘军长”没来，市政开来了拆迁队。黄老汉笑了，他认为他终于和姬甲第、周跃进这两个坏东西打了一个平手，同归于尽了。姬甲第也笑：这次城中村改造他又中了标。周跃进忙里忙外，他很高兴。他现在做石油生意，并且办了水泥厂，轧钢厂，此次工程的用材包括铺路的沥青，供热的柴油姬哥已经松口，全用他的……

遗憾的是，没有门面了。牌匾往哪儿挂呢？愁煞人。

共 209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每一次社会的变革，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总是机遇与劫难并存。小说以一条街上的几户人家，在时代变革中，命运的起起落落，折射出每个时代的特征，读来令人深思。学习，推荐阅读！赞！【夏日雨荷】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108270005】
1 楼 文友： 2011-08-26 18: 4:50 每一次社会的变革，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总是机遇与劫难并存。小说以一条街上的几户人家，在时代变革中，命运的起起落落，折射出每个时代的特征，读来令人深思。
学习，推荐阅读！赞！
【夏日雨荷】 一直都在渴望，渴望在文字中寻找一个灵魂的栖居地。
2 楼 文友： 2011-08-26 18:56: 6 小小说，把中国社会的变迁历史一一展示，以小见大。赞！
 楼 文友： 2011-08-26 2 :06:2 人过境迁，也是历史的见证，杨大哥的作品总是和时代命运息息相关的，读来觉得厚重。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4 楼 文友： 2011-08-27 15: 5:06 【江山一家亲】让世界倾听我们的声音！ 期待你的参加！ 一路走过，一路有你，相知，相识，相亲，相爱！西宁治疗癫痫病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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