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灵异

流年老去的油槽散文

卧龙般巨大的油槽,就横陈在我家院前的土屋前厅。或许是油槽巨大的体型塞满了我的记忆,或许是油槽的功能占据了乡村生活的重要一部分,总之,土屋已经塌了多年,油槽早已没了踪影,但它庞大厚重的身躯,依旧扎根在我的脑海里。

那时,我的个头还不及油槽高,踮起脚尖,努力探起头,也看不到油槽顶部的秘密。不知工匠们从哪里寻来这么一根老圆木,泛着耀眼的古铜色。这是一株活了百年的老乔木,它隐在密林之中,安静地生长、壮实、成型。它在风雨里等候,在岁月中等候,终于在一个灵光乍现的午后,等到了该等的人。它被心怀虔诚的匠人搬出了蚊虫肆虐、杂草丛生的莽林,安放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里。仿佛是领了神的旨意而来,粗壮的树杆,蓄积了百年的力量,开始了经年累月源源不断地迸发。

在我的故乡,与油槽相关的所有设施,包括安放油槽的土屋,水车及碾坊,统称作“油槽下”。这是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去处。在一个稚气未泯的孩童眼里,铜色榨油木槽显得无比神圣,而另一个偌大的器具——圆盘型碾坊,则充满了童趣。窗外的水轮车在高处落下的水流冲击下,快速转动,通过连轴原理,水力带动里屋的四个碾轮进行顺时针运动。为增加碾压力度,大人们纷纷把自家的孩子叫过来,骑在碾轮木架上转圈。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坐在碾轮上,耳畔呼呼生风,又紧张又刺激。这种如同坐飞机的“游戏”妙趣横生,令伙伴们欲罢不能。每在油槽开工的日子,小伙伴们早早就守候在了碾坊门口,急切地等待碾轮的启动。只有当日榨油人家的孩子才能享有首轮的“压碾权”,待到转得有点头晕了,过足了瘾,别家的孩子才能上去替换。

那时家境贫穷,父母一年至多只有一次榨油的机会。庆幸的是,榨油时节,恰逢寒假。每当寒假临近,我的心也变得兴奋不已。没有人知道我如此焦急地期盼寒假到来的真正原因。别的同学喜欢寒假大体和过年有关,他们惦念着烟花爆竹和年夜饭桌上的美食。我的渴盼却与烟花美食无关,我只对那个沾满油茶饼屑子的油槽碾轮子充满兴趣。没有人知道,为了体验一把那种坐在碾轮上飞快旋转的刺激和快感,我已经整整等了一年。

坐上碾轮的那一刻,除了体验到游戏的快感,还有另一种虚荣心的满足感。那是在小伙伴们充满羡慕的目光中爬上碾轮架的优越心理,这种自信和心理优越丝毫不亚于在学校考了一百分。事实上,别家的孩子一年中通常能有几次这样的经历,而我仅有一次,还要等上足足一年的时间。碾轮飞转,发出吱吱呀呀的机械声响,如老妪沙哑的山歌。在我听来,却是一首悦耳的欢乐进行曲。转了几十个圈圈,头晕得不行了,我才肯下来,把位置让给别家的孩子。

时至今日,我依然固执地认定,“坐碾轮”是儿时最快乐的游戏。即便是稍大些之后,省城的叔叔带我去娱乐场坐过旋转木马、也玩过摩天轮和过山车,刺激自不必说,但我从未找到过“坐碾轮”的那种兴奋,那种期待了一年之后集中迸发出来的欢快和深深的满足感。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情绪同样感染着父亲。父亲在我得意的神情里,默契地感受到了一种作为男人的自信。我甜美自信的笑容,给了这个男人莫大的安慰。

一直以为,榨油的过程是乡村劳动美学的最经典写实。用铁环固定好的油茶饼竖着一块贴着一块置于油槽内,紧密排列好。若干方形的钻木被塞进油茶饼的间隙。那些油茶饼一个挤着一个,如临阵的士兵,激动又忐忑地等待着榨油匠冲锋号角的吹响。一根牛腿粗的圆实木被悬在半空,圆木的一头削尖,套上一个方形钢环,看上去就像一支巨大的铅笔。几名壮汉分列左右,双手扶牢这根圆木,迈开弓步,往后高高扬起,随着一声浑厚的号子声:“一、二,嗨当”,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到了圆木的前端,“铅笔头”分毫不差地砸在了塞进油饼茶的砖木上。几个回合下来,在力量的挤压下,清冽的油脂终于放弃了抵抗,纷纷从茶油饼里流出来,顺着油槽一股股滑下,滴落在早已备好的大桶里。

不多时,榨油汉子们的额头便开始冒汗,身上的衣衫也湿透了。干脆脱了衣物,一个个光着膀子。为蓄积力量,他们往往要在腰间扎一根草绳。奋力挥臂的那一刻,榨油汉子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地,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倘若其中有未婚男子,围观的人群中,通常少不了几个邻家待嫁的女娃,她们瑟瑟地挤在人群的后面,不时探起头往里面张望,目光触及油槽前那一溜黑黝黝的肌肉,便如触电般飞快地收回,此时,已是两眼含羞双颊绯红。只是,她们也不肯挪脚离去,依旧躲在人群的后面,隔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张望。

在乡村特有的工艺活里,相对于理发、木工、篾技、垒房等,榨油根本算不得一门正经手艺。与元宵舞香灯一样,在我的故乡,每到榨油季节,年长者就会召集一些青年壮汉,合理分工并妥帖安排好“油槽下”的活计。虽算不得正经匠艺,村里的小伙子对榨油却充满了热情。因对力量和身段的特殊要求,一般人都够不着参与榨油的条件,只有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才能获得这一殊遇。在那个以劳动力来衡量一个家庭经营状况和发展前景的年代,赢得做“榨油汉”的意义,绝不仅仅是赢得一次干技术活的机会那么简单。

我的祖父是村里的长者公,打渔狩猎无所不能,更是远近闻名的“榨油佬”。当初我祖母就是在“油槽下”结识了我祖父,并一见倾心,交付终身。祖母嫁给祖父后,勤恳持家,然而,家境却并没有因了祖父拥有强壮的体魄而脱离贫困。祖母在四十多岁便不幸患上宫颈癌,最终因没钱医治而早早去世。祖父深感愧疚,从此离开了“油槽下”,不再参与榨油作业。当年引以为豪的技艺,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想要的幸福,这让正值壮年的祖父深感懊恼和悲伤。

或是受祖父的影响,父亲三兄弟,没有一个再向往做“榨油汉”的日子。采了油茶,便径直送去油槽下,让别人榨。只是我依旧急切地期待寒假,期待坐上那个飞快的碾轮架,大声欢叫着过“坐飞机”的瘾。别家的孩子为了胜任榨油汉而苦练肌肉的时候,我大叔开始了寒窗十年的磨砺,终于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大叔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江西师大。这个消息如一颗重磅炸弹,把整个山村都掀翻了。那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开学之时,正值金色的九月,人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与大叔同龄的伙伴们也从“油槽下”跑出来,涌到村口,为大叔送行。几年之后,二叔也考取了省城一所建筑学校。短短几年,一家人出了两个“状元”,在村里当时是一件极为轰动的事情。此后,再到榨油季节,我放假回家,只要去了“油槽下”,无论是谁家榨油,主人家都纷纷让我第一个坐上碾轮架,不再需要在一旁等得心眼发急屁股痒了。

此时,我已经小学毕业,准备初中的学业了。两个叔叔的经历同样震撼着我幼小的心灵。那个曾经充满魔力的“油槽下”,对我的吸引逐年消退。一九九三年夏天,我迎来了自己的中考,并最终以全县第五名的成绩考取了省城一所中专学校。那个年代,读中专的意义,等于彻底逃离了“追牛屁股”的农村生活,端上了“铁饭碗”。整个暑假我的心都在云朵上飘荡,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美得炫目。我依旧和伙伴们一起放牛。傍晚时分,牛进了圈,我们相约来到“油槽下”,生起一堆火,从怀里掏出家里偷来的玉米、红薯、毛豆、芋头,扔到火里烤。巨大的油槽木,在篝火的映照下,油黑发亮,似乎不再显得那么肃穆庄严。袅袅的烤香随着火焰升腾,溢满了整个槽屋。

假期结束,我去了省城。一个学期后回到老家,正值寒假,我来到“油槽下”,惦念着再体验一回“坐飞机”的刺激。可是槽屋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地上长起了野草。祖父告诉我,“油槽下”已经废弃了,人们纷纷把油茶籽送到镇上,用电动榨油机作业,速度快出油率高,方便多了。槽房里,我和伙伴们生火炙烤的痕迹还隐约可见。油槽木也还在原地,由于经久不用,上面的油渍已经发黑,庞大而笨拙的身躯写满了落寞,如落难荒野的大臣,倦容满面,奄奄一息。

走出槽屋,我心一阵苍凉。曾经喧腾热闹的油槽,曾经担负着村民生计重任的油槽,如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世人遗忘在阴暗的角落里,寂寥地老去。

共 1 7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本文是围绕家乡的“油槽”所写的一篇回忆性的散文。油槽凝结了作者很多童年的记忆,不管是每年一次的期待,还是和小伙伴们快乐玩耍的时光,都成为了油槽记忆中最特别的部分。过去的油槽是大家热闹的起点,很多热闹都是从这里传出去,很多人也以自己是榨油汉子而自豪。那个年代,这不仅是力量的象征,更是一种强烈的荣誉感。作者用充满温情的笔调回忆了自己小时候有关油槽的事情,因为我们讲述了那一代的历史和记忆。或许现在油槽已经渐渐退出我们的生活,或许已经沦为寂寞,但是曾经那段记忆的美好就是存在过的见证。愿一切如初。好文,倾情推荐!【 东东】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7:21:2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2楼文友: 11:24:0 油槽,是旧时榨油的物什,大人们喊着号子撞出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年一次,甚是难得;而在作者眼里却是儿时坐飞机过瘾的快乐。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对其都很在乎。如今,现代机械代替了旧时的油槽,也带给了作者淡淡的忧伤,这忧伤是对儿时快乐日子的留恋,也是对那段艰苦生活年代的珍惜,更是对乡情亲情的深切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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