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青蒲镇轶事小说

一

寒露在节气中，无疑是秋冬的分水岭。它一出场，青蒲镇的街道瞬间萧条了不少。

林承泽走出当铺时，夕阳还微露最后的残红，半梦半醒地浮在店铺前的幌子上，把原本活色生香的字映得昏昏欲睡。等他绕了两条街道到了镇子东口时，残阳就消失殆尽了，天色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点点扩散着，由浅入深。他在暗淡的暮色里，再次看到郑记点心铺亮起的灯光。

推开点心铺子的门，香甜的气息就扑了上来，如涂着厚厚胭脂女人，无论怎么躲，香气也甩不掉。店主热情地招呼着，指着柜台上几个盛糕点的箩筐说，都是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林承泽掏出两枚钱放在柜台上说，还是老样子。店主麻利地称了二斤枣泥糕，羡慕地说，老太太可真有福气，有你这样孝顺的孙子。得，今儿多送二两，让她老人家也多吃点，越吃越年轻。

提着糕点出了铺子。想着奶奶吃糕点时喜悦的神情，风也把林承泽脸上吹开了花。而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瘦高，穿长衫，弓着背，步子摇晃，看不清面容。林承泽略微迟疑，然后快走几步跟着那人进了旁边的胡同。胡同幽黑，虽已掌灯，但光线极其黯淡，使得胡同像个无底洞，时刻准备把进入其中的人吞噬。胡同不到二百米，里面原有家丝绸店，生意惨淡关了门。因距离码头不远，有人看中了它的位置，开了家祥云烟馆。红砖的平房外面涂上一层淡青色的颜料，看上去就像一团青烟卧在胡同里。门前的对联写着：吞云吐雾中烦忧皆无，飘飘欲仙里快活重来。烟馆装修很考究，端茶点烟、续水捶背的也都是年轻妖娆的女子。有的还可以唱上几段，更加引得瘾君子们青睐。不但达官显贵，社会名流经常出入，连手里有几个小钱的商贩也成了常客。烟馆的生意像十五河神庙上的香火一样旺盛。很多货船靠岸后，船上的水手也直奔这里，抽烟嫖妓，各取所需。烟馆还对外出售烟土，一些没钱享受的，买回家慢慢抽。

林承泽看着那人摇摇晃晃进了烟馆，灯光下他的面孔清晰了，证实了林承泽的猜测，果真是他的父亲林耀祖。林承泽思考着是进去拉他出来，还是在这里等着。

“你小子也好这口？没想到啊。”有人在后面拍一下林承泽的肩膀，带着嬉笑的口气说。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乘着微弱的灯光，林承泽也认出此人是汇丰当铺的张亭武。林承泽紧张得心咚咚直跳。

“我，路过，想抄近路回去，竟然走到这儿了。”林承泽掩饰着慌张，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他不愿意说出实情，就是说了，谁能相信呢。

张亭武撇撇嘴，神秘地笑着说：“不说实话。男人嘛，累了解解乏。有啥不好意思的？”

“不是，真是路过。我得回家了，太晚了。”林承泽匆忙应付几句，向张亭武道别，也不管张亭武在身后说什么，只顾逃离胡同，火箭一样直奔河西村方向。

河西村离青蒲镇并不远，沿着五龙河一路向西，不到十里路。村里的人喜欢进城，每月初一、十五的河神庙会，像一块磁铁，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们。人们进城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的搭煤车，有的赶马车，还有的干脆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像林承泽这样血气正旺的年轻人，这点路更不算什么。他一口气跑到了大路上，抹抹头上的汗水，喘口气，放慢了脚步。夜色迷蒙，半轮月亮挂在暗灰色的空中，五龙河水波光闪闪泛着凉意。林承泽越想越郁闷，冲着五龙河岸大喊了几声。本来父亲又去抽大烟就让他生气，又被张亭武撞上，就算张亭武是去抽大烟的，谁能把他如何，他是刘掌柜的干儿子，当铺的总管，如果告到刘掌柜那儿，没准他的工作就丢了。林承泽越想越生气，捡起一块小石头重重地抛向河里解气，石头落水的声音也是那么沉闷。等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河西村时，家家户户都已掌灯。

夜，披了黑纱缓缓靠近，路上的人影模糊了。南秀莲拄着拐杖坐在了大门口，不停地向路上张望着，反复念叨着：“这是咋的啦，遇到坏人了，还是迷路了，都过吃饭点了咋还不回来。”南秀莲一遍遍念着阿弥陀佛保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只有林承泽支撑着这个家，他不能出一点意外。这两年，林家像被下了蛊，风波频出，曾经富足热闹的院子空荡寂寞，如一座坟墓，阴冷得让人打颤。自从林承泽到青蒲镇做事后，她每天只有看到孙子回来，才放得下心。

等待的时候，南秀莲时常会恍惚，仿若回到了她六七岁的时候。她是满族正黄旗南家大 ，父亲在朝上当差，从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不为生计而发愁。时光像五龙河的水一样，日日向前流淌。南秀莲再照镜子时，满头青丝已白如雪，人也比年轻时胖了不少。她变了，身边的人也变了，连昨日还呀呀学语的孙子都长成大小伙了。唯有她的白玉手镯没变，白若凝脂，润泽透亮。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摩挲着白玉手镯如同抚摸着往日时光，会忍不住唏嘘流泪。

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时，南秀莲颤巍巍地站起来，揉揉眼角的泪水，试着问：“是承泽回来了吗？”林承泽答应着，搀扶着南秀莲，昏黄的光影又清晰地映出祖孙两个的背影，半年来，从没有间断过。

二

秋深雨浓，叶落庭院。风裹着雨，直到清晨才停，天愈加凉了。

林承泽吃过早饭准备出门，林耀祖回来了。像一个落魄的乞讨者，抱着肩膀，穿着灰蓝色的旧毛衣，裤子下摆束在袜套里，鞋子上全是黄色的泥点。脸色憔悴如死灰，嘴唇冻得乌紫，走路时双腿发软，过门槛时右腿几乎都抬不起来，在地上拖着踉踉跄跄进了屋。

南秀莲在厅堂里吃糕点，她皱皱眉头，对他的衣衫不整很不满。

“苏勤走一年了吧，搁过去就得休了她。女人哪，就得守着家，心野了就收不回来了。”

林承泽听奶奶在那里唠叨，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夹杂着咳嗽声。他又看着父亲，知道他又抽了一晚上大烟。自母亲走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仪表堂堂，说话慢条斯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教书先生了。林承泽不想多说什么，免得父子俩再争吵。他背起挎包，抓起围巾出门上班。

雨后，五龙河水位见涨，因地势略低，水流湍急，河水几乎漫上河滩，而且依然蚕食扩充着，野心勃勃地欲把河两岸的房屋田地吞并。冷风从河面横扫，幽深的河水给人阴森森的感觉。

“小承子，小承子。”出了村子西口，向前就是通往青蒲镇的大路，林承泽听到有人喊他，回头看到王喜荣从小路大踏步走来。额前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了，像团残雪一样贴在脑门上，她用手一抹，这团残雪就成了一绺。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像层层水波似的。蓝色斜襟上衣，衣角还沾着糨糊。

“你又进城卖鞋，刚下过雨，谁买啊。”林承泽看看天，再看看王喜荣背的蓝布包裹，猜测着里面一定是装了新做的布鞋。

“眼见着天冷了，爱穿棉鞋的人多着呢。我这赶着多做了几双。往后下雪，就能歇些日子了。”王喜荣擦了汗，戴上帽子，又搂搂耳边花白的头发。

王喜荣身体消瘦，耳不聋，眼不花，一口白牙，说话嗓门大。她的老伴死得早，就靠着为别人做鞋养大了女儿。王喜荣做的鞋鞋底厚实，穿起来耐磨又舒适，生意一直不错，这些年也聚了不少老主顾。往往是鞋拿到集市上不出半个时辰就卖完了。她也不急于回家，就到镇上的老店喝茶，吃猪肉大葱水饺，再到糕点铺称两斤刚出炉的红豆沙馅饼，唱着乡间俚曲徒步回去，不亦乐乎。邻居见她这么高兴，就问她是不是找到女儿了？她眯着眼睛，满不在乎地说：“不找，她跑不到哪去，就这么大个地儿。”

等了十多分钟，有辆运粮食的马车路过。王喜荣离老远就看到了，她几步跨到路中间，招手拦住。把包裹一甩背在身后，两手扳着车辕，左脚踩着车轴，右腿一抬就跨上了马车，稳稳地坐在袋子上，又招呼林承泽上来。车夫五十多岁，惊得瞪大了眼睛。连连赞叹她身子骨结实：“老嫂子有福气啊，哪像七十多岁的人啊，说你不到六十都有人信。照你的身子，活一百岁没问题。”

王喜荣听人夸赞自然高兴，哈哈笑着说：照你说的，那我不成老妖精了吗？”

车夫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

王喜荣笑过后却又一撇嘴，神色忧伤地说：“唉，这世道，活那么大也没意思。”

“咋会没意思呢？”车夫问。

“听说小日本都住到青蒲镇了，再过些日子没准把镇子也给霸占了。祖宗留下的地让小日本住，这像话吗。”王喜荣把包裹用力系了系，跺跺脚，车板一晃，才想起不是在路上。车夫也觉得前途凄凉，就不再说话，清脆地甩下马鞭，马车加速向前驶去。

林承泽坐在马车上，一直沉思不语。他几次想问问王喜荣，他的母亲到底去哪儿了？他总觉得王喜荣知道。母亲离家这么久，没有消息，王喜荣倒是很淡定，不伤心也不寻找。父亲又去闹了一场，林承泽怕她想不开，偷偷跑去安慰她，王喜荣反倒说，鸟儿飞得再远，也记得自己的窝，她会回来的。林承泽还发现，王喜荣的炕头放着两双女式浅口搭扣布鞋，那是母亲爱穿的款式。

“这天眼见着就冷了，离过年也不远了。日子可真不经过呀。”王喜荣搓搓手，呵口气，感叹着。

“我妈过年回来不回来？”林承泽顺着她的话，装作不经意地说。

王喜荣愣了下，沉下了脸：“这谁知道啊。那老妖婆横挑鼻子竖挑脸的，你那个爹又不争气。回来干啥。俺勤儿就是被她挤兑走的。老嫌我们土气，就她讲究，就她不土气，有本事死了别埋到黄土里，河里没土，跳河死干净。”

王喜荣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仿佛这样风能把她的话吹到南秀莲耳朵里。她最看不惯南秀莲总摆出大户人家老夫人的样子，那么大年纪了，还穿红戴绿的，连鞋上都要绣花。当年苏勤结婚时，王喜荣合着南秀莲的三寸小脚，做了双精致的黑色布鞋，南秀莲一次没穿，说黑面白底的，连个颜色都没有，和她的衣服不搭。鞋不穿就算了，南秀莲还总数落苏勤不懂礼节。这下王喜荣可受不了，反驳她说：“都啥年代了，哪家媳妇也没有早晚两次向婆婆磕头问安的，还笑不露牙，走不见脚，都哪学来的规矩。”南秀莲也不甘示弱，不紧不慢地回击说：“啥年代也得讲礼节，我们林家可是几代读书人，你们认识几个字？”两位老太太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从相互看不上，到抱怨，再到指责，把对方恨入骨髓，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时间是化解一切仇怨的药方。林承泽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之间的矛盾都会冰释，何况是两位垂暮之年的老人。

三

汇丰当铺是青蒲镇唯一的当铺。因为在镇中心，周围既有茶坊也有酒店，不远处还有戏院，车站，南来北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当铺生意一直都很红火。

掌柜刘忠仁坐桌子边喝茶，边把玩着青花瓷茶碟。刘忠仁五十二岁，体魄健壮，脸色黝黑，看人的目光冷峻，像是别人欠他债似的。他最初在外地当差，三年前回到青蒲镇，靠着祖上留下的老房子开了当铺。刘忠仁不爱说笑，平时喜欢喝茶，听昆曲，从不逛妓院，好像对女人没有兴趣。他在汇丰当铺立了规矩，绝对不允许当铺的员工抽大烟，也不允许代买。曾经有位写票先生替人捎了点烟土，不知道怎么让刘忠仁知道了，立即就解雇了他。至于他为什么对大烟深恶痛绝，没人知道。

林承泽礼貌地对刘忠仁问好。刘忠仁看他一眼，点点头，继续慢慢品茶。林承泽正准备去干活儿，刘忠仁叫住了他：“承泽，你过来一下。”他的心立即咚咚直跳，忐忑着低头走过去，暗自思忖：张亭武这么快就把在烟馆遇到他的事情告诉刘掌柜了？

“你现在就去，把杨德川当的翡翠荷叶拿来，还有盒子和单据。”刘忠仁说完，林承泽悄悄舒了口气。他爽快地答应着，快步绕过木艺屏风，那里有通往后院的门。

汇丰当铺是临街的三间青砖瓦房，稍显破旧，可后院就大不一样了，院落宽阔，走廊迂回，花坛树木，安静而奇丽，俨然富贵人家后花院。三间正房是主人房和会客间，东西又各三间厢房，西边的三间房子改造成了库房，铁门重锁，防火墙每间都有。靠外的一间保管普通的衣服和日用品，中间那间存放稍微值钱些的毛皮和古董。最里边那间存放的东西最值钱，五排格子架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翡翠手镯、珠宝项链、玛瑙耳环，金头簪等价值不菲的珠宝，通风口只有屋檐上两个，好像珠宝间不需要阳光和清风。的确，那些珍珠玛瑙的光泽足以令人眼花缭乱。虽然他们都密封在锦盒里，走进珠宝间，林承泽总觉得有别致的光在房间游荡。尽管如此，他依旧提了挂在走廊里的马灯，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生怕一不小心撞到了什么，这里的任何一样珠宝摔坏了，后果的严重性他都负担不起。

翡翠荷叶是茶叶店掌柜杨德川当的，杨德川前段时间贩卖绸缎失利，不得已当了心爱的珠宝以解燃眉之急，当期是两个月。刘忠仁打开盒子，目光立即全集中到了翡翠荷叶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荷叶光泽夺目，精致到让人感慨。碧绿的叶片脉胳清晰，上面挂的露珠晶莹剔透，像随时要滑落下来，栩栩如生，这是用整块翡翠石头精雕细刻而成的，光泽和圆润度都堪称完美。

共 40287 字 9 页 ... 转到页 【编者按】小说取自三十年代后期，描写青蒲镇五龙河西村林姓一家祖孙三代人的故事。林承泽，汇丰当铺的小伙计，林耀祖，教书先生，南秀莲，满清遗风 。小说围绕着林承泽这个小人物为主线，将家愁、个人的情感细致入微，将人物的喜怒哀乐寓于一段厚重的历史中，表现出那个时代人们的迷惘与追求。小说成功塑造了一系列非常饱满人物形象，主人公林承泽的隐忍懦弱，林耀祖的粗暴可怜，王二顺的幽默机警，张亭武的阴暗猥琐，南秀莲的大家遗风等等，都惟妙惟肖，无一不体现了那个时代的人物风貌。母亲的出走，姐姐的私奔是这个家走向衰落的起始，而这个出走与私奔又各自会引发的故事又预示着林承泽的最终走向。林承泽在风雨飘摇中支撑着这个家，隐忍着生活的苦涩，向往着好生活，他与刘梦菲的爱情是他心中的美好，却可望而又不敢攀，小说在矛盾的冲突中，让林承泽走向绝望，又在绝望中走向光亮的一面，这也是时代背景中人们由迷惘中渐渐觉醒的预示。小说并没有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把主人公描写成一个高大上的英雄，而是让主人公在一系列描 实的家庭变故中，由绝望穿透黑暗走向光明，这样的写法更具有一种可信度。小说笔法娴熟，艺术性与思想性兼备，对历史与社会都有较深入的了解，场景与道具很符合时代特征，足见作者厚实的功力，个人的小情怀寓于民族的大情怀之下，也是小说弘扬的精神。文笔优美，情节入胜，高水平小说作品，编者倾情荐阅！【：雪飞】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0:09:41 小说描写生动细致，很好把握了小说历史背景下的人物特征，非常耐读。

回复1楼文友： 11:08:28 时光之城，仅这名字给人的感觉就非常舒畅啊！你们的具备专业水准，小说名字改得也非常贴切。虽然是刚刚成立的社团，但水平真心太高了。一直喜欢雪飞的小说，大家风采啊，所以特别请您拙文，让你受累了！社团无大小，关键是有什么人，您的编者按透彻地解析了本文，精准，佩服。我以后若是发文，会尽可能地发时光社团，还请大家容纳！

2楼文友： 10:57:20 三十年代的中国被作者描写得极为质感，很有功力。欢迎光临时光之城！ 我没有个性，所以不签名。

回复2楼文友： 11:17:09 是啊，我查阅了大量的民国时期的资料，包括建筑、当铺、药房之类的模式、规矩、等等，就怕年代的感觉偏差太大。我刚才回看了这部小说，我感觉年代感是有了一点点，但是有些地方还可以再深入，有些地方还可以简化。谢谢您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楼文友： 12: 1: 0 叫秋田，还是叫小町呢？欢迎你来时光之城！我们小社团庙小，可是有真神啊，我之所以能拿出几篇有点模样的作品来，是因为我们社团有鸿渐这样的水准很高的老师及鉴赏者。有作品就发过来哈，最好一篇接一篇的，哈哈！

回复 楼文友： 11: 6: 7 叫我啥都行啊！庙小青山远，神仙视野宽，你们的优秀一望而知！我若再写文章，将主要发贵社，到时还请老师们不吝赐教啊！

4楼文友： 12:40:44 题目修改鸿渐与我一直讨论，直到报精品前才敲定，对待作品尽心，我们肯定能做到。

回复4楼文友： 11:40:54 我就相信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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